067章 晉陽亂6
深冬的清晨,溪流冰澗潺潺,蘆葦蒼茫頹廢一片,漫天的大雪覆蓋其上,掩去秋時它曾經鬱郁蒼蒼、露水盈盈的美景。
竇氏終究是走了,走得安詳,走得釋然。
她的一生充滿着傳奇。從北周武帝最喜愛的外甥女到唐國公李淵的夫人,從相愛到相怨、從相怨到愛恨難明,散不了的終究是那個‘情’字。
情不散,終受一生之苦。
原來表相下雍容大度的一家主母亦不過是一個‘臥牀之榻豈容她人安睡’的小女子而已。
今弦雖已斷,然音卻鏗鏘悠長……
如今,那個守在靈柩前的白髮男子可有絲絲的悔意?
悔自己雖然給了她最多的愛,卻沒有給她唯一的愛?
我想:即便真有悔意,但世間沒有後悔藥可吃,不過悔之晚矣!
按李氏家族的規矩,滿七七後,竇氏的棺槨必須送回長安李家祖墳安葬。奈何如今長安戰事堪危……無奈之下,李淵將竇氏的棺槨停放在大佛寺,以待長安之圍解了後,再親送竇氏回長安。
處理竇氏後事的時候,李府發生了一樁大事━━元吉怒殺了他的奶孃。
大體原因是香柳在整理竇氏遺物的時候,發現竇氏寫的一份便箋,便箋中有交待,她名下所有的財物一分爲二,一份留予元吉,另外一份留予雪主。
也就是說,聰明的竇氏早就料到自己大限將至,早就做好了安排,只是沒有想到那一天來得是那麼的出其不意。
元吉呢,從來和竇氏不親,但聰明的他也隱隱覺查到其中必有原因。奈何他的奶孃自他小就開始挑唆是非,令元吉時不時的生出‘恨’竇氏之心。
如今母子天人永隔,臨別之前竇氏的疼惜令元吉痛不欲生,再見遺囑之下,更令他痛得失狂,一怒之下殺了奶孃,並大喊大叫‘我恨你,看你還如何編派我娘’的話。
天子犯法當於庶民同罪,更何況元吉殺的是奶孃。李淵將此事隱而不發,只是許了很多銀子予奶孃家並命不得聲張,同時又命李建成回河東的時候將元吉、智雲都帶了去,並叮囑李建成好生照顧元吉,千萬不要讓元吉失了心志。
雪花肆意的狂舞着,古老的太原城冰天雪地。
因了竇氏的離去,不光是李府,整個太原地區的年都過得冷冷清清。
擔心李淵哀思生疾,李世民攜着我在李府過年。
“有一年,爲父得了一匹上好的雪花獅子騧,你娘當時就說‘陛下喜歡好鷹好馬,你還是把這匹馬進奉給陛下的好,不然被別人傳了出去,你又該遭殃’的話。起初爲父不將你孃的話放在心上,還笑她是‘婦人之見’,不想這事果然被好事者傳到陛下耳中,陛下知道爲父有一匹上好的雪花獅子騧居然不獻給他,於是將爲父臭罵了一番。唉,後來爲父才知道你娘說的是對的,於是不只那匹馬,爲父還蒐羅了一些上好的鷹犬獻給陛下,沒兩天就升了官……”
李淵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都帶着哽咽,李世民動容說道:“爹,您老的酒喝多了。”
“多麼?多了好啊。往年沒有你們兄弟的時候,總是你娘陪着我守歲。後來有了你們兄弟了,就是你們陪着爲父守歲主神見大神最新章節。今年爲父想再陪着你娘一起守歲,多喝些酒也好……好和你娘一起回憶往事,多嘮叨嘮叨……”
陳棱雖回了江都覆命,但李淵是否有再次江都之行的‘加封’機會,楊廣卻沒有隻字片語傳來,即便是竇氏的報喪,楊廣也沒做任何表示。倒是李淵的外甥女王氏━━王嬪,她不惜一死命一心腹之人傳來一句‘陳將軍歸,帝有問:會否病死’的話。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楊廣希望李淵死!
一方面,是患難與共的老婆臨死之際的殷殷期盼,盼他能夠保全剩下的孩子,爲了此即便是造反也在所不惜。
另一方面,從小就被獨孤伽羅當兒子養的李淵,又如何能夠不忠不孝的對待隋庭?
李淵處於痛苦的矛盾之中,並不惜借酒消愁,有時甚至沉迷於女色。
在外人眼中看來,如今的李淵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庸官。
只有我和李世民知道,李淵如今採取的是‘障眼法’,他用‘自穢’的方法讓楊廣佈在晉陽的眼線誤解因了竇氏的死他已經墮落成一個酒色財氣的無能之輩了。他希望楊廣在得到這些線報的時候能夠放過他。這樣的話,他的兒子們都可以保全,而他也可以不必反隋。他非常的想兩全其美。
奈何,你越是怕什麼就會來什麼,你越是希望着有什麼它就偏不給你,這似乎是一條千古不變的真理。
年前,民間盡傳《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
這首民間謠歌和當初那首“李子結實並天下,楊主虛花沒根基。日月照龍舟,淮南逆水流,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是何其的雷同。
矛頭再次指向了‘李’姓之人!
自‘武狀元’之爭後,李密率部進軍洛陽,逼走圍城的楊玄感舊部,再加上李密數年前就掌有洛口天下糧倉,可以說他若一聲令下,奪取東京洛陽指日可待。若說李密就是天定的‘李’姓之人,相信沒有多少人會懷疑。
但……雄踞太原的李淵也因此歌謠再次處在了刀尖浪口,原因在於李府幕僚劉文靜。
劉文靜的妹子居然是李密的劉妃,如今事發,被關押在了‘太原郡獄’。
先有元霸放走瓦崗將領。
後有李府幕僚與瓦崗領袖結爲姻親。
這不得不讓人無限暇想:這二位‘李’姓之人是不是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聯盟?
山雨欲來風滿樓!
是坐以待斃還是起兵造反?
在李淵還未下決定之前,他唯一能夠用的仍舊是‘自穢’之法,他這麼一個酗酒、縱慾的中年男人形象若被楊廣知道了,那楊廣還會認定李淵有覬覦天下、逐鹿中原的野心和能力嗎?
看着李淵搖搖晃晃往佛堂而去的背影,想着這段時間以來雖不見刀光劍影但卻數番死裡逃生的事,李世民緊緊的抓着我的手,“走,去看老劉。”
劉文靜當初將歷山飛的人馬逐步隱藏在瓦崗寨的時候本是水到渠成,萬不想在離開的時候碰到了李密。情急之中,劉文靜胡諂來瓦崗是爲了給他妹子說媒,接着,他又以一番‘不看好太原李府只看好瓦崗魏公,願和魏公結爲姻親以圖後路,必要時可借李府之力助魏公一臂之力’的鬼話把李密哄得天花亂墜。
於是,李密高興的娶了劉文靜的妹子。
真當劉文靜願意爲他甘腦塗地,李密不希望李淵太早發現劉文靜‘瓦崗臥底’的身份,就劉妃一事在瓦崗封了口,不允許透露絕品邪少。
萬不想‘武狀元’擂臺之爭時,楊廣擄獲了不少瓦崗的人,其中有人經不住拷打,招出了不少事,李府幕僚劉文靜的妹妹是瓦崗領袖李密的劉妃一事被抖了出來。
楊廣一紙詔書將劉文靜下獄。這也是自陳棱回江都後,楊廣向太原地區下的唯一一道詔書。
至於李淵沒有受連帶責任,我想一來是因爲劉妃事發之時正處竇氏喪期之中,是否真要關押李淵,楊廣必須考慮一下獨孤老太君的感受。二來也許是李淵後期的‘自穢’真的矇住了楊廣的眼。
不論是哪一種情形,這暴風雨前的寧靜總令人感到窒息難受。
王轎之中雖溫暖如春,但因了時局的動盪、前途的未知,氣氛有些冷。
“爲何不問我爲什麼不救出無忌?”
這是自竇氏喪事以來,李世民第一次和我談及江都的話題。看着他疲憊的眼神,我輕聲說道:“若你將三哥從水牢中救出,陛下首先想到的人定然是你。不說爹了,即便是你,只怕也逃不脫江都傳詔。”
“若無忌因此死在水牢之中了呢?”
心中雖然感到害怕,但我仍舊穩住心神說道:“你將侯爺和段校尉留在了江都,他們二人一定會保護好三哥,三哥一定不會出事。”
直到此時,他的神情纔有了些許的緩和,不再似方纔凝重,伸手摟着我的腰又問:“如果有閃失呢?你會不會怨我?”
我笑着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會怨你。因爲我相信,你爲三哥留着許多的後路、許多的活路。”
“有觀音婢,一生足矣!”
“有了你……”說話間,我緩緩的將他的手拉到我的肚子上,定定的看着他,輕聲說道:“還有了我們的孩子,我一生,亦足矣!”
起初我只當是這段時日因了諸多瑣碎之事心焦之下影響了內分泌,導致內分泌失調,萬不想,今日自已給自己拿脈之下,我可以肯定他心心念唸的孩子已然來臨。
原本疲憊的眼神突地閃亮起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孩子?”
這人,平時一天到晚吵嚷着要孩子,如今有孩子了卻是這般神情。我笑道:“你是懷疑自己的能力嗎?”
他傻傻的看着我,接着狂喜不已,再後來手足無措的趴在我的肚子上,緊緊的抱着我的腰身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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