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是啊,家!
我要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歸家,我要給我所有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我要我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 哪怕這個代價很慘痛,哪怕這個代價會讓我忘了前世、今生從而再也續不起我和他的情緣,但我……是一個母親。
我相信,你們的父親不會怨我、恨我,因爲,他也深深的愛着你們。
一路上,馬車飛馳,偎在身邊人的懷中,我暈暈欲睡。
“觀音婢,知道何爲劫、何爲緣了嗎?”
“劫就是緣,緣就是劫。劫中有緣、緣中有劫。”
“很好,不失慧根。”仍舊是那漫天經文,仍舊是那個含笑看着我的長捷法師,“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他不會怨我、不會恨我,因爲,他懂我……”
“觀音婢,既然你已知曉了一切,既然你想改變這一切,那便從這一刻起,你便會逐漸喪失你在這個世道的記憶,直至殆盡。”
“即使我腦中所有將變得空空如野,即使最後我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但我愛的人已入我骨髓。天道雖無情,但我要它看看人間有大愛,爲了這大愛,我無怨亦無悔。”
“天道無情……觀音婢,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天若有情,如何立於這洪荒宇宙?又如何權衡這三界衆生。”
“權衡?衆生之苦它看到了嗎?”
“你恨天道。”
“不是恨,而是懂。天道無情,觀音婢有情。天道無愛,觀音婢有愛。無論多苦、多累、多痛,觀音婢的情和愛將留於世間……也許我會忘,但我的孩子不會忘。也許我會忘,但我愛着的人不會忘。也許我會忘,但愛着我的人不會忘。我忘了又有什麼值得難過的呢?法師,來罷……”
可現在呢?現在……
曾經義無反顧的心,曾經堅定不移的心……在這段時日的柔情以待中有了不捨和痛,一種悲傷入骨的痛,就算我能夠捨得自己,但我又如何捨得你?
搖搖晃晃之中,只覺得有人不停的推着我的肩膀,我睜開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我迷迷糊糊的問道:“二郎,怎麼了?”
“又做惡夢了。”說話間,他將額頭抵着我的額頭,聲音顯得格外的柔,“做什麼惡夢了?瞧你哭得……”
我哭了嗎?
原來只有在夢中我纔會發泄自己不捨的情緒?
你知不知道,這不是夢,是代價,是爲了我們的孩子能夠好好的活着的代價。“二郎,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再也不記得你了。你好着急,上天入地的找,找到了我,我也不認得你了。”
輕輕的颳着我的鼻子,李世民笑道:“傻瓜,夢是反的,這說明,天上地下,你永遠會記得我,永遠。”
是嗎?如果是那樣,該有多好。
隨着他的手輕試我的淚珠,眼前的人清晰起來,仍舊是我熟悉的黑髮,仍舊是我熟悉的眼神、挺鼻、薄脣,這容顏我怎麼看都看不夠,都已入我骨中……我失神問道:“二郎,你說,記憶是個什麼東西呢?”
“記憶啊……”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腦袋,說道:“應該就是這個。”
我‘呵呵’一笑,揉着太陽穴,又問,“那你說,記憶會不會衰褪?”
“應該會吧,年紀大的人一向記不得多少事。”
“那你會忘了我嗎?”
“怎麼會?”說着話,他輕輕的揉着我的臉頰,“只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也許我會忘了所有,也許我會忘了我是誰,但我唯一不會忘的,定然還是我的觀音婢。”
“如果我真的一如夢中般的忘了你呢?”
“不許,永遠不許。”李世民稍顯緊張的將摟着我的力道緊了三分,一邊抱着我輕搖一邊說道:“我會每天出現在你的面前,每天清晨在你睜開眼的一瞬間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我,你信嗎?”
“我信。”
“每天,我的觀音婢只要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我所說的‘我的觀音婢,早啊’的話,你信嗎?”
眼角略溼,我點頭,將眼中的淺溼不着痕跡的盡抹在他的前襟,“我信。”
曾經,我認爲捨得你和愛無關,因爲我們有更多的責任。但現在,我唯願時間能夠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我要好好的記住你,記住你的一點一滴,記住你的一個揮手、一個擡足,記住你的每一個笑、每一滴淚……因爲,你纔是我最愛和最不捨的人。
“看,這是什麼?”
像變戲法似的,我的眼前出現一顆碩大的夜明珠,這般近的距離,可以清楚的看到熠熠光華之內有一隻鳳凰正在緩緩展翅高飛……
我‘咦’了一聲拿在手中,“這是……這是那一年,在太原的時候,和《蘭亭序》、《古名姬貼》、《洛神賦圖》一起競拍的夜明珠,我記得,它是阿史那公子的。”
“現在,是你的。”
“我的?”
輕擁着我,李世民輕撫着我掌中的夜明珠,“我替它取名‘觀音婢’。”
“你怎麼從阿史那手中得到這個寶貝的?莫不是偷來的?”依此人不到手不罷休的原則,很有這個可能。
看來真被我說中了,李世民臉上泛起薄紅,戳着我的腦袋說道:“你說話能不能夠娓婉一點……”見我佯怒瞪着他,他輕咳兩聲又道:“我答應過你,只要看到類似於玉龍子的夜明珠便一定會替你弄到手,所以,打從太原的時候我便對這顆夜明珠上了心。一直關注着它的去向。後來,阿史那爲了得到頡利那裡的軍務糧草供應權,在得知頡利的王妃名字中有一個‘珠’字後便將這顆夜明珠送予了頡利試圖討好。”
“頡利答應了沒?”
“頡利對這夜明珠愛不釋手,當然同意了。不過,頡利並沒有將這夜明珠送予他的王妃,而是一直留在身邊。”說話間,他輕輕將我從懷中推離少許,看着我的眼睛說道:“你應該知道,他想將這夜明珠送予誰。”
略挑眉,我調侃問道:“難不成是送予你?”
“揣着明白裝糊塗。”佯怒輕戳我的頭,李世民不屑說道:“這世上,只有我能夠送夜明珠給我的觀音婢。所以,上一次,在送蘭諾伊歸突厥的時候,我順手將這夜明珠給‘順’了過來,以示對頡利一路追殺我的懲罰。”
這人,果然是偷的,而且還偷得那般的有理由,那般的冠冕堂皇。好笑的看着他,我嘆道:“搞半天,頡利一路追殺你並不全是爲了蘭諾伊,這夜明珠也是原因之一啊。”
“夜明珠不翼而飛,是他自己疏忽大意,怎麼能夠賴在我的身上,再說,他一定猜不到是我。”
我好笑的擰着他的胳膊“誒”了一聲,“你不是認定我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想着要替我謀得夜明珠?”
“沒有你,有這些夜明珠陪着我,權當你陪着我了。”
輕嘆一聲,我偎在他的懷中,“二郎,我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離開你。”
“我知道。”
“那能不能,將這夜明珠還給頡利。”這樣‘順’來的東西,真有些不地道啊。
“不,不還。誰叫他弄壞了我送予你的牡丹玉佩,這個夜明珠,權當賠償。”一逕說着話,李世民一逕搖着我,“觀音婢,不許你送還給頡利,否則,我一定想辦法再從他那裡弄回來。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這個夜明珠的價值比那個牡丹玉佩的不知貴了多少倍去,也虧他能夠將這兩樣東西等價交換……
好笑的看着他,被他搖得七渾八素的,我只得一迭聲的‘好好好,不還,不還……’眼見他仍舊不依不饒,我只得湊近他耳邊說道:“二郎,再搖下去,你的兒子便要提前出來了。”
一愣,李世民不明不白的看着我,然後‘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似的站了起來,在馬車上四處翻找着,“是哪個小鬼頭躲在了這裡,是乾兒,一定是他,也只有他有這個膽,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碰到一處的……乾兒,你快出來,快些給我滾出來。”
這人,聰明的時候不知有多聰明,糊塗的時候比誰都糊塗。我的話中音怎麼會讓他認爲是承乾來了呢?
好笑的將他拉着坐下,將他的手拉到我肚子處貼近,我乜斜着眼看着他。
他的眼睛從迷茫到驚喜,從驚喜到喜極生狂,一下子將我抱起來轉了幾個圈,“真的,我們又有了,有兒子了?”
按時間來算,雖然提前了不少,但必是兒子無疑,而且他將是中國歷史上做爲守國之君之輩中最偉大的皇帝,因爲在他的手中,中國的疆域是空前絕後的壯大,人口在他的手上亦翻了數番,填補了自隋唐戰爭以來幾近滅絕的華夏人口。只是,他的前面有一個千古一帝的爹,後面有一個千古一帝的女皇帝,所以很少有人談論他的功績罷了。
“不,不,這一回,我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女兒,一個長得和你一模一樣的女兒。”
我好笑的覷了他一眼,嗔道:“是你想要便有的麼?”
“但也不是你想要便有的啊。”
“如今我最大,我說什麼便是什麼,我說是兒子便一定是兒子。”
見我真怒了,李世民急忙小心翼翼的抱着我坐下,輕聲哄道:“好好好,兒子,兒子……呃,觀音婢,我們的這個兒子大概會在什麼時候出生?”
“八月底、九月初,左右不過這些日子。”
扳着指頭細數,李世民喜道:“那便快了。”
是啊,快了,如果時光隧道中我沒有記錯,玄武門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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