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頭好暈。 .
幽幽睜開眼睛,卻是在一間我並不熟悉的、豪華的臥室中。
這是哪裡啊?我怎麼對這裡全然沒有任何映像?
難不成我已然開始喪失自己的記憶了?
閉上眼,我輕揉着頭,努力的回憶着之前的一切。
對了,我應該是隨着墨玉一起上的轎子,當時如雲、如月爲了不能和我一處乘轎還打趣了墨玉。最後她們二人不得不坐了其餘的轎子……
三人的嘻笑如今還在我腦海中回映。
那我是如何躺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來的?爲什麼我對來這裡的狀況一概不知?對這裡也一概不知?
詫異間,我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觀音婢,我的兒,你醒了?”
這是老祖宗的聲音。我急忙扭頭看向聲音處,果然是老祖宗。
也許是聽到了我在牀榻上的動靜,她正從屏風後轉了出來,然後拄着柺杖緩緩的走到我牀前。接着,她輕嘆一聲坐在牀緣邊緊挨着我,蒼老的眼睛中盡漫擔心。
也許是肚子中又有一個的原因,這瞌睡就是多,所以我在轎子中和墨玉說話間又睡過去了……如此想着,我急忙欲起身給老祖宗行禮,她卻是伸手壓住我,說道:“不用了,你身子重,還是躺着的好。”
私下裡,我和老祖宗也從來不講那許多的規矩。看着她眼中柔和的笑,我笑着伸出手,撒嬌似的抓着老祖宗的衣袖輕輕的擺着,“老祖宗,恕罪。”
“恕什麼罪?”
“觀音婢是來給老祖宗請安的。卻不想睡着了,老祖宗一定得恕觀音婢的罪。”
聽出我話中多有撒嬌的成分,老祖宗一如以往般輕拍着我的臉頰道了聲‘你呀’後,嘆聲說道:“知道這是哪裡不?”
“淑景殿啊。”見老太君搖頭,我又笑道:“老祖宗,您不過將淑景殿重新佈置了一番便來唬弄觀音婢。這可不好,觀音婢一回來您就給觀音婢擺陣。”
“我的兒,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哪裡啊。”
看着老祖宗認真的神情,我心才起警覺。不着痕跡的提氣,卻發覺自己全身癱軟無力。
看來,是中了迷香了。
自懷孕以來,功力本就時聚時散,如今又中迷香,這功力越發的聚積不了。好在,下迷香之人應該非常清楚我懷着孕,是以手下留情,些微的迷香對胎兒並無什麼影響。
是什麼人對我下了迷香?
腦中一片糊塗,我只得小心翼翼的坐起來,看了看四周,輕聲問道:“老祖宗,墨玉呢?還有……如雲、如月呢?您和她們可不能如此嚇唬觀音婢,肚中的孩子都跳起來了呢,不信的話,您摸摸看。”
聞言,老祖宗很是緊張的伸手摸着我的肚子,然後輕輕的揉着,“別怕,別怕,我的乖乖……別怕。”
看她老人家這一副專心、小心之神……即便我懷疑天下人,但唯一不能懷疑的便是她。
也許是感到了他曾祖母的撫摸,在肚子中亂竄的孩子停止了竄動,又很是規矩下來。
“瞧瞧,這個小乖乖認得他曾祖母呢?感覺到了他曾祖母在安撫他,所以他很乖的便不再動了。”
聞言,看着皺紋滿滿的臉上那燦爛的笑,我也笑了。“可不,總算規矩下來了,這孩子認人啊。等他出來,第一個肯定是要他的曾祖母。”
‘哈哈’一笑,接着,老祖宗的神情很快黯然下來,語氣也低靡不已。“也不知,我還有沒有福氣看到這個小乖曾孫。”
“老祖宗這說的什麼話……”
不待我將話說完,她擺手示意我不要多言,然後拉了個枕頭塞在我身後,示意我靠着,問道:“如雲、如月那兩個丫頭也來了嗎?”接着,不待我回答,老祖宗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是了,是了,你出門,身邊哪有沒人陪着的道理?只是……墨玉那個賤人只將你一人送到了這裡,我並未見如雲、如月那兩個丫頭。”
墨玉?
賤人!
看老祖宗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情,莫非……只當自己聽錯了,我喃喃的問:“老祖宗,您說墨玉是……”
“賤人!”恨恨的語畢,老祖宗又道:“墨玉那個賤人,擄了我也擄了你,然後將我們送到這個不知名的鬼地方。”
下迷香的是從來不會讓我提防的墨玉?!
難怪我會着道。
只是……爲什麼?
見我一直不出聲,只當我嚇傻了。老祖宗又輕撫着我的肚子,“我的兒,別怕。就算建成攛掇着墨玉擄了我們,但只要有我在,建成便不敢拿你如何……”
從老祖宗的講述中我大體上知道了,原來,老祖宗從淨土寺起駕回宮,並不知道這番回宮已被人打上了主意,是以在回宮的途中還生了要前往天策上將府看我的心思。
便是在那個時候,墨玉奪了老祖宗手中的令牌傳喚我。也正因了墨玉手中有令牌,我才放心隨墨玉前來覲見老祖宗。
至於那些護衛老祖宗的羽林軍,依老祖宗的意思,早被李建成買通了。
老淚縱橫的說完這一切,老祖宗含淚看着我問,“觀音婢,你可明白這其中的玄機?”
李建成行動了。
挾老太君以令李淵,挾我以迫李世民!
只是墨玉,爲何要幫李建成?
見我久不說話,老祖宗又哭訴不說話,老祖宗又哭訴道:“你素來伶俐,想必已然清楚這其中的奧妙。冤孽啊冤孽,奪了江山又如何?我的小七妹(小七妹:獨孤伽羅)一樣奪了北周的江山,但最後呢,家散子亡。這便是我當初死活不願淵兒奪天下……即使是他奪了天下但我卻不願來長安的原因,我怕,怕呀。果然,果然!”
皇權之路,即富麗堂皇又陰森無情,即可威風雄霸天下又可以死得屍骨無存,是善和惡的雙刃劍,就看你如何權衡。別說現在的人權衡不了,便是再過一千年,一樣沒人能夠權衡得了。
不忍心老祖宗如此哭泣,我小心翼翼的安慰着,“老祖宗,即來之、則安之。您年紀大了,不可太過傷心。太子殿下一向仁厚,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爲他說話?”語畢,似想起了什麼,老祖宗‘阿彌陀佛’一聲後又道:“好在,好在乾兒、泰兒、麗質沒有隨着你來,否則……二郎會瘋的。建成已然瘋了,如果二郎也瘋了,還要不要我活啊。”
隨着老祖宗的話落地,室外響起輕盈的腳步聲,聽聲音,是墨玉。
眼見墨玉推門進來,老祖宗冷哼一聲,別過臉,沒有理她。
墨玉是老祖宗一力栽培的人,是心腹之人,萬不想精明瞭一輩子的老祖宗會被自己的心腹出賣。
墨玉很是複雜的看了我們二人一眼,然後看向桌上分文未動的食物,接着‘卟通’一聲跪下,直是叩着頭,“太后,奴才對不起您,您要殺要剮都成,就是彆氣着了自己的身子。該吃的要吃、該喝的也要喝啊。”
“你如今成我的主子了,還擔心我的身子?”
“太后。”墨玉跪着移到老祖宗面前,又道:“奴才是太后買來的,是太后一手調教大的,也是太后給予奴才無上的榮耀。奴才便是被豬油蒙了心也不敢對太后如何,如今此番也是逼不得已啊。”
“逼不得已?誰逼你了?是建成嗎?我想,建成根本就沒有逼你,是你自己逼的自己。你知不知道,你這般做犯了多大一個錯?這個世上再也無人能夠阻止他們兄弟相殘,再也沒有人。”
“太后,奴才幫他奪回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後,定當以死謝罪。”
恨恨的一柺杖打在了墨玉的身上,老祖宗怒聲道:“你……你個賤人,死不足惜啊。我只是恨,恨我當初爲何要買你,爲何爲我李家埋下這麼大的一個隱患。”語畢,老祖宗丟了柺杖,捶胸頓足的哭了起來。
“太后,太后,別哭,哭傷身啊。”說話間,墨玉亦是淚流滿面,抓起地上的柺杖遞到老太君面前,“您打吧,只要您解氣,打死奴才都成。”
這個墨玉是獨孤老太君一手調教大的人物……果然,出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最親近和最不會防範的人。
“打死你有用嗎?如果有用,我都寧願打死你百遍、千遍……”
“奴才知道自己所爲傷太后的心了,再也撿不回太后的原諒。但……奴才所做所爲沒有錯啊。太后,都是您的孫子,您怎麼總只看着您的嫡長孫被他人欺負得擡不起頭來不聞不問呢?”
“我李家的事用得着你上心嗎?我有沒有爲着建成用得着你上心嗎?如果我沒有幫着建成,你以爲‘楊文幹謀反’的時候他還有活路嗎?你以爲他私調鐵騎入京被人告發的時候還能忝居在太子之位上嗎?那是因爲我,因爲我在淵兒面前早就有叮囑,無論建成如何,便是看在伊人的面上,看在建成是他們第一個孩兒的面上都不許動建成分毫,因爲我清楚的知道,無論建成如何但絕不會對自己的兄弟下狠手,以他的才能,便是犯下再多的錯事,當一朝守國之君業已綽綽有餘……”
老太君的聲聲質問和回答,驚了我也驚了墨玉。原來,李淵一次次的饒過李建成、偏袒李建成,也有老太君的原因。
“我的小七妹自從廢太子勇兒後,他楊家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我清楚的知道,無論我有多疼二郎、多寵二郎,我都不能夠允許我的淵兒廢建成、立二郎。我更知道,淵兒如果真這般做了,我李家便將一如楊家般是一條不歸路啊。可你看看你現在做了些什麼?一切都晚了……二郎,二郎的脾性你不是不知,爲了觀音婢,他什麼都捨得。觀音婢是活,你們也許還會有一條活路,觀音婢如果是死,你們……他會遇神殺神、遇魔殺魔啊。”
輕‘啊’一聲,墨玉癱軟在了地上,怔怔出神,“太后,爲什麼,這些事您沒有告訴奴才?”
冷笑一聲,獨孤老太君嘲諷說道:“我李家不管有什麼事都要告訴你嗎?我李家這些子嗣大計、江山傳承的事也要告訴你嗎?你把你當做了什麼?我李唐的當家主母嗎?”
後宮不得干政,老太君對李淵施壓不得廢太子其實已然干政了。便算老太君再怎麼相信、依賴墨玉,但這種事卻是不能對她透露分毫。
墨玉不知很是正常。
被老太君嘲諷得羞愧之極,臉上不停的變換着顏色,墨玉最後咬牙說道:“奴才……生是奴才,死亦是奴才。如今便是錯也得一錯到底。即使他心中從來沒有奴才,即使他心中永遠只有一個太子妃娘娘,但這天下的位子本該是他的,便算是死,奴才能夠幫他奪回本應該屬於他的一切也值了。”
聽這話……我這才驚覺墨玉一直喜歡着李建成。
建成。
難怪當初墨玉對鄭盈盈總是不冷不熱,原來是嫉妒。
如果只是一個墨玉,以我現在聚積的一成功力,我可以很好的收拾她,然後挾着她衝出這個牢籠。
但,在我的映像中。李建成似乎對她從來就沒有上心過。更何況,李建成現在要的是整座李唐江山,之於她這個滄海一粟,李建成定然不會憐惜。
拿下她,也是枉然,而且還會暴露我會武功的事實。再說,因了懷着孕,功力也不能急驟的提至十成,否則,這胎兒必定不保。
所以,與其不知根不知底的硬闖,倒不如靜觀其變。
心中打定主意,我問道:“墨玉,如雲、如月呢?”
“王妃娘娘放心,她們兩個好得狠。之所以將她們和王妃娘娘、太后隔開,是因爲她們二人懂得些拳腳功夫。”
打聽得還真是清楚。看來,他們是知已知彼才動的手了。心中嘲諷間,我又問:“你能否告訴我。在天策上將府的時候,你一力邀承乾、泰兒、麗質與我一道前來拜見老祖宗,其實便是打着將我們全部做人質以要挾秦王的目的,是不?”
聞言,老祖宗順手抓起地上的柺杖擲向墨玉,同時說道:“好狠毒的人。”
眼見柺杖向她飛來,墨玉不避不閃生生捱過後,再度叩頭道了聲“太后,對不起。”語畢,墨玉又跪着向我叩了個頭,“秦王妃,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贖不了即將發生的一切罪孽。如果想改變這一切,放了我和老祖宗,也許他們兄弟都有活路。”
“放?”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一襲盛裝的女子推開房門,一步步邁進屋子中,嬌顏燦爛的看着我們一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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