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匈奴侵邊
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寫下幾個大字。
改土歸流。
其實,秦朝對百越的治理,並不短視。
始皇帝平定百越之後,在嶺南退出來一系列穩定地方的措施,不僅在嶺南設置了桂林、象郡和南海三郡,推行郡縣制,還在相對發達的南海郡設置南海尉,震懾地方。
同時,遷徙內地百姓,充實嶺南,鼓勵墾殖和與當地居民通婚。就連郡縣的官員也都是由中央朝廷派遣的,雖然這些人大多都是在朝中受到貶斥,不得不去的。
但這並不影響對嶺南實際的治理,以及中原文明在嶺南的影響。
不過這種羈縻政策,並沒有真正解決嶺南的問題,各部族依然擁有着高度的自治權限,朝廷無法像治理內地那樣,深入治理嶺南。
即便是有幾十萬大軍鎮守,也不得不以忍讓三分。
所以,當認識到這個問題之後,趙郢不得不思考後世那個影響深遠的改土歸流政策的可行性。
雖然後世證明改土歸流可行,但並不意味着這項政策搬到大秦也可行,明清之後,這項舉措之所以能夠推行,其實跟自秦朝以來,嶺南與內地百姓之間不斷交流,相互影響有關係。
那是建立在一千多年的歷史積澱之上的!
現在生硬的搬過來,大抵解決不了問題,而且一個不好,還會激起嶺南部族那敏感的神經,讓好不容易纔平復下來的嶺南,再次陷入永無休止的戰亂當中。
隨帶,也把早已經疲敝不堪的大秦,徹底拖向毀滅的深淵。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發認真起來。
經過始皇帝這幾個月來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導,趙郢如今的政治眼光和智慧早已經今非昔比。他要的不是一個照搬照抄的改土歸流,而是一個真正能適合大秦和嶺南現狀的,簡化版本的改土歸流。
所以,這份奏疏,他塗塗改改,寫了幾乎大半個晚上,一直到子時,才勉強改完。
拿起來,重新審視了一遍,見沒有什麼錯漏,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看看天色已經晚了,也沒再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在書房裡面的牀榻上躺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在那張紙上寫下改土歸流那四個字的瞬間,有一位眼神靈動,眉目如畫的少女,正好走到他小院的門口。
恍若心有所感,驀然停下腳步,擡頭看向趙郢書房所在的方向,眼中露出一絲詫異。
那位有趣的皇長孫殿下的氣象又變了。
她的目光中,宛若有了流光,秀眉輕蹙,滿眼不解。依然是變幻不定的命相,可隱約間,那一絲堂皇霸道的王氣猛然間又漲了三分!
所以,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聯想到剛纔張良命相的變化,許負眼中的好奇的神色不由更濃了幾分。
“有趣——”
許負默然良久,忽然破顏一笑,轉身而回,腳步輕盈,宛若一隻暗夜中的精靈。
……
就在趙郢熬夜琢磨如何治理嶺南的問題時,距離咸陽最近的河東、河內、三川以及原本作爲趙國都城的邯鄲,卻有不少人正徹夜難眠。
幾大車忽如其來的書籍,徹底打破了這些郡縣的寧靜。
跟傳統的竹簡和木簡不同,那些書籍由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類似布帛的東西書寫而成,但就算是書寫,也透着一股子讓人看不清的詭異。
所有的書籍的字體,竟然宛若一體,不差毫釐!
這怎麼可能!
邯鄲郡,故趙廣武君府上,一些故趙的貴族自發地聚集在一起,看着廣武君李左車託人從郡守府上得到的幾本書籍,不由面面相覷,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可曾打聽清楚朝廷此舉的用意……”
一位鬚髮斑白的老者,眉頭緊蹙,看向坐在那裡默然不語的李左車。
“說是要郡守府負責便宜賣給郡中少年,貧寒子弟,供他們學習閱讀,此後朝廷招賢納士,選拔官吏,這些書籍將作爲考察的一部分……”
李左車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一片譁然。
那些農桑之學,醫卜星象的作品還無所謂,但那本《鑄軍魂》……
由於邯鄲距離咸陽並不算遠,所以,跟會稽郡不同,《鑄軍魂》的推廣並沒有徹底停擺,但在趙國這些貴族明裡暗裡的牴觸之下,進展也很不順利。
但那是以前,一旦這些書籍發到郡中那些少年,尤其是那些貧寒子弟手中,那局勢恐怕就真的要失控了。
要知道,如今這些年輕人早已經因爲那份用心險惡的推恩令,變得對主家頗爲牴觸,若是再讀了這些書籍。
所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秦這是連一點餘地都不想給留啊!
“怎麼辦?若是任由這些書籍流入民間,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剛纔問話的老者,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擔憂。
身爲龐煖的後人,他的眼光和見識雖然不及先人,但在這些故趙貴族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自然知道任由這種書籍推廣之後的可怕後果。
但朝廷打着選拔官吏的旗號,誰能擋得住?
別說外人,恐怕就是族中那些年輕子弟,恐怕都不好攔。
怎麼啊——
推恩令,卡住遲遲不肯推行,如今這些人想通過讀書謀取一份前程,你們也要攔着?真要是硬攔,恐怕不用朝廷出手,家族內部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李左車苦笑道。
“我已經讓人輾轉請託,央求郡中管事的府吏,暫時壓住了這一消息,可如今大勢在秦,我們能做的,其實很有限,這件事早晚摁不住的……”
就在這時,一位留着三縷清須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
“趙某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聽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頓時紛紛望了過去。龐家的這位老者,更是一臉期待地看向中年男子。
“趙將軍有何良策——”
說話的中年男子,是趙奢的後人,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趙括的胞弟趙頓,曾任趙國軍中校尉,在老將軍廉頗手下效力。
“不是說要便宜賣給軍中年輕子弟嗎?我們雖然無法阻擋朝廷政令,但我們買下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趙頓這番話,讓所有人不由眼前一亮。
對啊——
我們無法阻止你們推廣,但我們有錢啊,我們可以全部買下來啊。
書籍又不是其他,抄寫不易,能弄出這麼多書籍來,想來朝廷已經不知道費了多少工夫!
給他買下!
“好,我們各家回去之後,都買一些,決不能讓這些用心險惡的東西流入到外面去!”
趙頓的提議,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就連一向足智多謀的李左車都沒有再多說什麼,雖然他隱隱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但,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那就先買了再說!
類似的一幕,不僅僅是在邯鄲,隨着這些印刷書籍的運出,也開始其他各地出現。雖然很多地方並沒有想起自己出資買書的主意,但卻都不約而同地通過各種手段,拖延了這些書籍的發行。
被暫時壓在了郡縣各地的府庫。
但相信,隨着邯鄲郡這些貴族做法的傳開,會有越來越多的六國貴族,效仿邯鄲,採取類似的做法,來阻撓書籍的流通。
站在他們的角度,自然不甘心看着這種刨趙國貴族根的書籍出現在市面上。
就是不知道,當他們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印刷術和造紙術的東西存在時,會不會鬱悶到當場吐血。
……
對於這些,趙郢並不關心,畢竟,這都是他和始皇帝一起反覆推敲過的東西。
就等着他們出來買書,補貼一下大秦有些疲敝的府庫呢。
沒別的,就是打的一個時間差!
“按照行程,那些書籍昨天應該就已經到了邯鄲和三川等地了吧,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始皇帝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狼吞虎嚥地吃着早膳的趙郢,笑呵呵地問道。
話語中帶着一股明顯的幸災樂禍。那羣狗東西,跟老鼠似的,沒少在暗中給自己使絆子,這次能讓他們吃個悶虧,他心中自是爽的飛起。
看着始皇帝那眉飛色舞的小樣,趙郢不由失笑。
“還能怎麼反應啊,頂多想辦法拖延幾天,在府庫裡吃幾天灰,然後,要麼買下來,要麼讓它們流向市面——反正左右我們都不吃虧……”
始皇帝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嗯,說書人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
趙郢端起碗來,把一碗小米紅棗粥一飲而盡,給自己盛的時候,又順手給始皇帝盛了一碗。
“大父,您也喝點,這種米粥,能調和開胃,鎮定心神,您不是說最近休息不好嗎?書上說,多喝點這個……”
始皇帝:……
他一臉嫌棄地看着趙郢推過來的大碗,然後,端起來喝了一口。
對他這種應付差事似的喝法,趙郢也不強迫,反正多少喝點就行,也不能讓老人家真的吃撐了。
“這幾天,儒墨兩家共計召集了一千多名弟子,我已經派遣我府上的陳平去給他們統一培訓去了,三天之後,就會正式出發……”
說到這裡,趙郢不由笑了笑。
“怎麼也得給他們留下一點購買書籍的時間……”
始皇帝聽完,不由大笑。
“這件事,你掛個名就行了,伱不是還找了個大秦說書郎嗎?讓他和你那個陳平一起去做就是……”
趙郢笑着點了點頭。
雖然這件事很重要,但引導輿論,改變人的想法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他還有很多的大事要做,自然不可能把精力都耗在這上面。
吃過早飯,祖孫在章臺宮裡轉悠了一會兒,消化消化食,然後纔回到宮裡,準備開始批閱奏疏。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啓稟陛下,九原郡急報——”
始皇帝一聽,臉色頓時嚴肅起來,趙郢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起身站到了始皇帝的身旁。
他替始皇帝批閱奏疏這件事,除了幾個貼身伺候的內侍宮女,黑冰臺總管黑,以及如今已經淪落爲皇長孫趙郢府上馬伕的趙高之外,並無其他人知曉。
趙郢也不願意因爲這種事,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議和紛爭,給始皇帝制造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雖然他只是想替始皇帝分擔一些,讓他老人家的身體能好一些,但真要是說起來,他這種行爲已經嚴重的僭越了。
所以,只要是有外人在,他一般都是站在一旁伺候着,即便是最近胡亥做了禁軍校尉,天天耗在宮裡的胡亥,都沒有發現他和始皇帝的這個小秘密。
當然,主要是還是因爲趙郢讓始皇帝給胡亥下了個不經允許,不許擅闖的禁令。
轉眼間,一位內侍就捧着一卷竹簡,從外面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在始皇帝不遠處站定。
趙高不在,趙郢很自覺地暫時充當了趙高的角色,上前把竹簡接了過來,走到跟前,遞給了始皇帝。
然後,伸着腦袋在一旁看。
果然,九原郡急報,就沒什麼好事。
由於最近幾天,九原和上郡等地,也遭遇了大雪的襲擊,匈奴臨近九原郡的幾個部族受災嚴重,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糧食危機。
所以,大雪剛剛停下,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對九原郡的幾處村鎮發動了突襲。
打草谷。
數個村鎮被毀,上千百姓受難。
負責鎮守九原郡的將軍蘇角,勃然大怒,已經發起了報復性反擊,九原郡的邊境附近,與匈奴打了幾場殘酷的遭遇戰。
雖然數次擊退匈奴,但匈奴的這幾個小部族,卻如跗骨之蛆,依然不時襲擾。但蘇角卻偏偏困於積雪,無法深入追擊,也沒能趁機擴大的戰果。
所以,這份來自蘇角的奏疏。
一是向朝廷稟報匈奴入侵的情況,一是向朝廷請罪。
看着眼前的這份來自九原郡的奏疏,始皇帝不由眉頭緊蹙。他關注的是,匈奴再次騷擾邊境,至於蘇角請罪不請罪的,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畢竟,匈奴這種類似的行爲,幾乎每年都有,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