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歡喜。
雖然沒能把李左車和張蒼這兩位大佬留下來,但蕭何和王離還是開開心心地去爲那些願意在武威做事的人去安排差事去了。
當然,即便是他們求才若渴,這些人又是參加科舉過來,也不可能直接安排什麼重要的職務。
一般都是跟在原先的老吏身邊,一邊學習,一邊熟悉情況,免得鬧出什麼笑話。
或許是河西草創,又有了陳平、蕭何這等一等一的人才掌舵的緣故,幾個月下來,這裡已經有了皇長孫想要的樣子,實幹的風氣很濃。
務實高效。
也很少出現欺上瞞下,欺壓百姓,從中漁利的情況,一旦發現有苗頭的,都被快速的處理掉了。
這邊的黔首,成分複雜,如今的局面來之不易,自然不能讓一兩個鼠輩壞了大事。
其實,只要有權力,有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必然會滋生貪腐,這幾乎是權力與生俱來的屬性,是陰陽的兩個方面。
自古有之。
久而久之,老百姓的容忍度,其實已經很高的。
他們之所以痛心疾首的,不是貪腐本身,而是朝廷至少明面上對貪腐毫不包庇的態度,以及對某些極其惡劣事件的積極響應與處理。
哪怕陳平和蕭何都是一等一的內政高手,也無法徹底杜絕這種頑疾。
不過,老百姓也不是想求什麼海晏河清,全體包拯,只要不太過分,大家就覺得這個朝廷夠良心。
更別說,陳平和蕭何等人,毫不手軟的肅清吏治了。
故而,現在河西郡對官府的認同度很高。
知道張蒼和姬伯常要去敦煌赴任,蕭何特意派出了車馬護送,李左車父子則謝絕了蕭何和王離兩人的好意,騎着趙郢送的駿馬,悠然上路。
攻略西域,不是一時一日之功。他想趁着這個機會,帶着自家兒子,好好地到處看看,看看這河西的山川地理,風土人情,以及百姓們真正的生活狀態!
雖然與趙郢接觸沒有幾天,但通過這段時間的瞭解,他已經看出了,自己那位便宜二弟,絕對是一個幹實事的人。
自己這位兒子,要想混出頭來,必須再磨一磨性子,瞭解瞭解這民生疾苦。
反正西域就在那裡,陳平就在那裡,又跑不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只料想到了一半。
陳平是跑不了,但他想要經略的西域快跑了!
……
“通過這片胡楊林,再往前不遠,就是交河城了。”
樓蘭國王子反覆對比了一下手中的地圖,確認道。
劉邦點了點頭。
這坑爹的鬼地方,終於要到了——
下次,說什麼,就算是打死,也不來了!
他剛想說點什麼,忽然目光一閃,看着前面胡楊林的邊緣,供奉的一處新氣還沒下去的廟宇,有些詫異地道。
“這是供奉的什麼神靈——”
看着前方充滿異域色彩的神廟,劉邦不由好奇地停下了馬車,他很好奇,這些番邦蠻夷,信奉的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兒。
“回上使,是戰神廟——裡面供奉的應該是車師國的戰神……”
樓蘭王子仔細地打量了一匾額上刻畫着的文字,回道。
戰神?
劉邦和盧綰更加來了興趣,沒想到這裡竟然還供奉戰神。
而且瞧着外面的灰燼,似乎香火還挺旺。
“走,去看看——”
兩個人停下隊伍,從馬車上跳下來,想去看看這個鬼地方的戰神,到底是什麼樣子。
廟宇,只有幾個穿着袍子,帶着氈帽的老者,見劉邦等雖然一副異域人的打扮,但一個個執刀佩劍,衣着華貴,也不敢怠慢。
急忙上前行禮,又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
劉邦和盧綰:……
看向樓蘭王子這位免費的翻譯小助手。
“歡迎貴人前來戰神廟,祭拜這裡的戰神,可以得到來自戰神的庇佑,行走在外,平平安安……”
劉邦都不由聽樂了。
“行,那老子就燒一炷香!”
反正拜一拜又不吃什麼虧,萬一管用呢。
接過老廟祝遞過來的香火,劉邦衝着廟宇頗爲認真地拜了幾拜,把香插在香爐裡,這才揹着手,走就了仔細觀察這座廟宇裡面供奉的戰神。
供奉的這位戰神,十分威猛。
青面獠牙,面目猙獰,而且極爲詭異地長着三隻腦袋,六條手臂,每一支手臂,都拿着一支長戟。
長戟?
劉邦忽然覺得這位戰神手中拿着的武器有點眼熟,怎麼看着跟皇長孫殿下的那把天龍破城戟有點相似?他忽然心中一動,想起在敦煌時候,聽一些西域商人聊起的奇聞異事。
扭頭看向亦步亦趨地陪同在左右的老廟祝。
“你們供奉的這位戰神,是什麼來頭……”
樓蘭王子,這位反應小能手,巴拉巴拉一通交流之後,這才眼神古怪地道。
“他們供奉的是大秦皇長孫,冠軍大將軍趙郢——”
劉邦和盧綰:……
前段時間,在敦煌的時候,那些商人說,皇長孫趙郢在西域,已經可以止小兒夜啼,甚至有些小國已經開始供奉那位皇長孫,他當時還以爲是這些商人爲了討好巴結自己,沒怎麼當回事。
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自己竟然遇到了真的廟宇。
好吧,雖然那個神像造型有點誇張,遠沒有皇長孫殿下好看,但看着是真嚇人啊!
出去之後,二話不說,又重新給這位皇長孫殿下燒了一炷香!
又讓人扔給了老廟鎮一小袋粟米,這才揚長而去。
這是好事,說明皇長孫殿下在這邊的影響,比自己想象的還大三分,自己此行的難度,可能又降低了不少!
這道理,劉邦能想明白,盧綰自然也能想明白。
都不需要劉邦教,盧綰就已經開始想着怎麼藉助自家皇長孫殿下的名頭招搖撞騙——咳咳,怎麼經略西域,讓這些番邦小國上杆子的投降了。
越過這片不大的胡楊林,交河城終於遙遙在望了!
劉邦和盧綰兩人,不由精神一振。
一千多人的隊伍,對於車師這個小國來講,幾乎已經是可以屠城滅國的力量了。所以,當得知有一支足足上千人的隊伍正向着自己王城快速逼近的時候,車師國的國王車夷落還以爲遇到了大規模的沙漠流寇,緊張地連歌舞都顧不上了。
當即下令,封鎖四城,全城戒備。自己更是親自登上城門,親自指揮。
看着眼前破敗低矮的城牆,盧綰不由鄙夷地撇了撇嘴。
“這就是國都啊?真磕磣,連我們泗水的縣城都不如……”
莫名的膽氣都又壯了三分。
“大哥,你且在此等我好消息,我去去就來!”
盧綰豪氣干雲。
精美奢華的馬車徐徐前行,身後一百名身材高大,手掣大旗,魚貫而出,肅穆威嚴,跟眼前破破爛爛的交河城相比,更是多了一份堂皇的氣派。
而劉邦一看車師國這架勢——
頓時就來了精神。
手按長劍,輕催戰馬,沉聲道。
“跟上!”
樓蘭國王子有些詫異地道。
“上使,不是說我們在此處坐鎮嗎?”
劉邦攬着鬍鬚,乜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慨然道。
“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肝膽相照,義氣爲重,豈有讓好兄弟自己獨涉險地的道理!且隨我上前,爲盧綰兄弟助威!”
看着身軀昂揚,神色慷慨的劉邦,這位樓蘭國王子,頓生高山仰止的感覺。
怪不得這位能得大秦朝廷信任,這氣度,這人品,真大丈夫也!
別說這位沒見過多少市面的樓蘭國王子,就連身後的四百大秦精銳,都不由神色動容,劉季,仁義!
五百步外,劉邦勒住戰馬。
他擔心再往前,會觸碰的車師國人的心理防線,糊里糊塗打一仗,那就不美了,別管輸贏都不美。
見後面的軍隊停下,只閃出來一百餘舉着旗幟的隊伍和一輛奢華精緻的馬車,車夷落不由偷偷鬆了一口氣。
這不像是沙漠流寇的做派!
而且,那些流寇,也根本湊不出這樣高明的裝備,不,不要說流寇,就算是強大的月氏和匈奴,也不一定能湊得出來。
“給爺喊,讓他們下來迎接——”
盧綰在車內,底氣十足地衝着一旁從樓蘭帶來的翻譯揮了揮手。
早就得到了吩咐的這位翻譯,壯着膽子,又往前走了幾步。不過,沒敢不知死活地往前湊,再湊,就進入弓箭的攻擊範圍之內了。
“我們乃是東方大秦的使者,冠軍大將軍趙郢麾下的校尉,讓你們的國主速速出門也迎接!”
看着氣勢十足,傲慢無禮,到現在連馬車都不曾下來的盧綰,車夷落心中對盧綰等人的身份,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這種傲慢,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無論是匈奴,還是月氏,面對他們的時候,都是這麼一副嘴臉。委屈這東西啊,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爲,受啊,受啊的,就有耐受性了。
反正被人欺負慣了,習慣了就好。
但他也不敢貿然開門,這要是被人趁機衝進來怎麼辦?
所以,這位車師國的老國王,唾面自乾,堆着笑臉,陪着小心,反覆交涉了多次,盧綰才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
大手一揮——
劉邦非常配合地後撤五里,跟着他的百名侍衛,也僅僅留下了兩人。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車師國老國王車夷落這才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攻城便好——
應付使者嘛?
咱熟!
送上金銀財寶,美女歌姬,奉上美酒佳餚,就能討得上使的歡心,等他們退走了,自己又是這片土地上說一不二的王。
車門落下,車夷落率領衆人,親自出迎。
看到這一幕,盧綰心中越發淡定,挺胸疊肚,神情倨傲,連步伐都邁得極爲囂張。
我,大秦使者!
冠軍大將軍麾下!
……
敦煌縣衙。
坐在章邯對面的陳平,拿着劉邦讓人送來的捷報,不由目瞪口呆!
那個平時滑不留手的老油條劉邦,竟然主動請纓,自己帶着五百人就去了樓蘭,而且竟然還真就兵不刃血地把樓蘭拿下了!
你敢想?
看着眼前的捷報,已經樓蘭國主親自書寫的國書,陳平都給驚着了。
那位劉季,這麼勇的嗎?
但國書做不得假,更何況還有一位樓蘭國主派出的宰相。
“你是說,你們國主,還派了八百多名勇士和你們的王子,一起跟隨着那位劉上使的隊伍,去了車師國……”
這位黑胖黑胖的樓蘭國宰相,在陳平面前,不敢拿半點的架子,畢恭畢敬地道。
“回郡守大人,確實如此,我們樓蘭,對大秦忠心耿耿,日月可鑑,願意追隨上使的腳步,在西域傳播陛下和皇長孫的恩威……”
陳平:……
他自然不會揭破劉邦這狗東西冒用朝廷使節,招搖撞騙的事。
能爲陛下成功經略西域,那這就叫隨機應變,兵不厭詐,若是失敗了,那纔是膽大包天,肆意妄爲——咳咳,好吧,估計就算是失敗了,依着自家皇長孫殿下的脾性,估計也不會追究。
“章兄真是好眼光——當初,我還對你留下這位劉季有些不解,今日才知道,章兄慧眼獨具,早就看出了這位劉季的不凡之處。”
章邯:……
這麼誤會着,其實也挺好。
雖然劉季這狗東西,打着陛下和皇長孫的旗號,招搖撞騙,但如今有了成果,大秦自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其實他們兩個都知道皇長孫有經略西域的意思,只是因爲河西新創,不宜再動干戈,才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如今,劉季竟然仗着一張嘴,就拿下了樓蘭,自己這些人,自然沒有拖人家後腿的意思!
溫言溫語地安撫了幾句這位來自樓蘭的所謂宰相,這才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休息。
然後,陳平決定,馬上向皇長孫殿下稟報此事。
對,就是皇長孫!
至於皇長孫殿下,要不要告訴朝廷,又準備如何做,那都是皇長孫的事,不是他這個做臣子的該干涉的。
……
長公子府。
鬚髮花白的右相馮去疾,幾乎有些氣急敗壞。
“……至於怎麼辦,老夫不管,那是殿下您事,反正您一早就答應了的……”
看着在自己面前耍無賴的馮去疾,趙郢不由哭笑不得。
說起來,問題的根源,還真跟他脫不了關係。
韓信與馮家的這門親事,自己是早就撮合了的,原計劃,回來之後,就幫他牽線搭橋,把這樁婚事徹底定下來。
可誰知道,事情太忙了。
馮去疾第一次暗示,自己說等科舉完了,可誰知道等忙乎完科舉,韓信又去了河東郡——
如今,韓信回不來了!
他需要直接從河東去漁陽,答應馮去疾的事,眼看着又要黃了。這老爺子,這次是真坐不住了啊……
再這麼下去,這女婿弄不好就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