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巨大的先天八卦圖,所有人腦海中,都浮現同一個人的名號。
天機先生。
同老劍仙、普慧方丈、秦帝、楚皇等人並列紅塵正道十大高手。
和先天宮關係千絲萬縷,卻又似乎若即若離,常年不在先天宮居住,如閒雲野鶴一般,行蹤飄忽不定。
但在先天宮嫡傳絕學上有如此登峰造極、爐火純青造詣的人,除了天機先生外,紅塵裡着實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這位大佬眼下忽然降臨,是爲了……
“雲老,抱歉,我來遲一步。”
先天八卦中,傳出一個平和清雅的聲音,衝老劍仙說道。
天河中現出老劍仙的身影:“今日實在是難得機會,可惜啊。”
陳洛陽聽這二人對話,心中便即明瞭。
天機先生同老劍仙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老劍仙語氣中不假思索帶着幾分惋惜,甚至是埋怨。
但這其中卻流露出幾分不見外的親密之感。
顯然雙方過從甚密,不介意言語措辭上的分寸。
果然,天機先生對老劍仙的語氣絲毫不以爲忤,反而歉然道:“有些事耽擱了。”
遮天蔽日的先天八卦圖旋轉間,徐徐收縮變小,然後落下,現出一個面目清雅,外觀年約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直接便落在天河之中:“那老魔現下如何了?”
“阿彌陀佛,我等慚愧,葉天魔已成功脫身離開。”小西天普慧方丈言道。
“天魔之兇殘,紅塵皆知,大師言重了,慚愧的是我纔對。”天機先生問道:“不見血蒼穹和此地主人,這裡卻有濃重血氣死意,是有人遇難了嗎?”
老劍仙言道:“血蒼穹抽身離開,秦帝已殺身成仁,魔宮凌宮主意外而來,與我等聯手,不過在天魔退走之後,他先行離開了。”
天機先生視線看向四周其他人:“不過,這裡似乎仍未結束的模樣?”
“李策之死,疑點重重,西秦之地同天魔息息相關。”楚皇淡然說道:“天魔這一去,行蹤難定,他日必有捲土重來之時,我等自當收集線索,怎可坐以待斃?”
天機先生望着金光火海里若隱若現的楚皇,徐徐說道:“冠冕堂皇之言,就不必多說了,不過趁火打劫的行徑。”
楚皇言道:“人間天下,有德者居之,李策失德,與天魔勾連,今日看似反水,實則令藏心思,如此反覆狡獪之輩,乃天下萬民之不幸,朕統御大楚義師伐秦,正是解救萬民於水火。”
“你爲南楚,勉強算數,說爲天下人,還是免了。”天機先生言道:“說爲南楚,你施政,也失之嚴苛。”
金光火海中,隱隱有金龍升騰。
“你決心助西秦?”楚皇在火光烘托下,面容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先天宮地處南楚皇朝境內,一大聖地和一大皇朝之間,關係尚算和睦,至少遠不像小西天在西秦,青牛觀在東周那麼氣氛緊張。
天機先生說道:“我一山野散人,不懂爲君之道帝王之策,只憑本身心意而已,西秦縱有過失,今天流的血已足夠多。
李策之死,即便有疑點,徐徐查證不遲,我信得過雲老,不需要這許多人一起摻和。”
“雲老傷重,應先生怎忍心還要他操勞?”古神教陣營中,江懿微笑說道。
“更用不着你摻和。”天機先生的視線落在江懿身上,措辭明顯比方纔面對楚皇時銳利得多:“常年不理會你古神教,如今你太過飄飄然。”
江懿微微一笑,並不動怒,只是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
“普慧方丈和雲老前輩,都重傷在身,應先生怎忍心還要他們操勞?”
天機先生向前一步,站在老劍仙和小西天方丈身前,神色波瀾不驚:“何須他們操勞?”
龐大的先天八卦圖再次展開,籠罩上方蒼穹。
暗金色的龐大神魔相頂天立地,把江懿籠罩其中。
“應先生好威風,可惜先前葉天魔見不到。”江懿不鹹不淡的說道。
“你不用話裡帶刺,我遲來一步,愧對諸位。”天機先生言道:“今朝不論正邪,聯手對抗天魔,大家便皆屬同道,凡參與者,應某都要道一聲佩服。”
他目光從江懿身上轉向楚皇:“正因爲如此萬衆一心,我才更不忍見內訌再發生,眼下天魔未滅,你二人又何必急着行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此刻散去,大家相安無事,各自養精蓄銳,天魔再現時方纔有應對之力,彼此攻訐,形同一盤散沙,到頭來只會重蹈百多年前天魔壓世的覆轍。”
“你們三位,不阻朕的道路,也是一樣的結果。”楚皇淡然言道。
天機先生聞言搖頭:“那麼,多說無言,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罷,那龐大的先天八卦圖,不僅籠罩江懿,更將楚皇身周金光火海也一併覆蓋在內。
陳洛陽仰望那先天八卦圖,隨口問道:“這位天機先生的修爲實力,似乎堪比天河、血河二老?”
他身旁的古神教弟子,沒人出聲。
大家都緊張注視上方天穹。
唯有一個女子聲音平靜答道:“應先天行蹤飄忽不定,多年不履紅塵,不過當年曾與本教江教主交過手,江教主有所不及。”
陳洛陽轉頭衝答話的練步一點頭致意。
而一旁其他古神教武者,有人露出悻悻然的表情:“若非教主這次閉關未得圓滿,提前破關而出…………”
便有人眼角餘光看向陳洛陽。
江懿當初閉關,被迫提前出關,原因追根究底,便在於陳洛陽在神州浩土擊殺南楚皇子程麒元、程虎元,惹得楚皇大怒親自出手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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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和紅塵古神教之間爆發一場大戰,江懿出關,擔下了楚皇的壓力。
身爲當事人的陳副教主聞言,若無其事,只是饒有興趣望着天空。
此前,南楚同古神教大戰,打得你死我活。
眼下,雙方卻爲了瓜分西秦,而站在同一陣線。
如果天機先生,或者說天河、小西天等其他勢力都不插手的話,南楚和古神教之間爲了爭奪西秦這塊肥肉,說不定還會起點摩擦衝突。
但現在,爲了共同的阻礙,大家明顯可以慢慢商量着來了。
而至於眼前這個阻礙……
“畢竟不是葉天魔,還是有人能治他的。”陳洛陽很淡定。
周圍古神教中人,都忍不住斜眼看他。
但不等誰提出質疑,衆人眼前忽然一黯。
整個青碧色的天空,黯淡下來。
滔滔血海從天而降,晦暗的血海,似乎讓先天八卦圖也略微黯淡幾分。
天機先生面不改色,擡頭看向上方。
先天八卦圖轉動之下,頓時重新煥發光彩,將上方血海托住,使之無法下降。
不過,他的注意力轉到血海那邊,面前的暗金神魔和火海金龍,頓時迫近。
天河老劍仙同小西天普慧方丈,這時也一起向前一步,同天機先生並排而立。
血海中傳來笑聲:“應先天,好大的威風啊,可惜葉天魔來時,不見你出現。”
“我來遲一步,確實愧對天下。”天機先生淡淡說道:“如能及時趕到,雖然勝不得天魔,但至少可以叫某人多一點底氣,不至於臨陣脫逃,現下每每想起,我心中都懊悔不已。”
先天八卦圖,同上方血海之間不停碰撞,各不相讓。
但現場局面,較之方纔,已經完全翻轉。
西秦皇朝一方,重新緊張起來。
血河老祖去而復返,並且此刻也是攻秦一方。
有他牽制天機先生,楚皇和古神教總教教主江懿面對重傷在身的老劍仙與小西天方丈,就底氣十足了。
一時間,意圖攻秦的陣營裡,衆人都蠢蠢欲動。
而古神教中人振奮之餘,卻都在拿視線偷瞄陳洛陽。
不過,此刻大家再看他,目光意味與先前截然不同。
其中蘊含的情緒,大都複雜難明,驚疑不定。
像方纔回答陳洛陽問題一樣,練步一此刻沒什麼顧忌,明明白白,視線上下打量陳洛陽。
“你跟血河一脈,走得很近?聽說你殺過血河嫡傳。”她問道。
陳洛陽聞言,轉頭平靜看着對方,但不言語。
練步一默默與之對視。
這時旁邊一個古神教高手打破沉默,朝陳洛陽一禮:“副教主神機妙算,教中兄弟們佩服之餘都好奇不已,還望副教主爲我等解惑。”
陳洛陽便不再看練步一,轉頭重新望着天空中對峙的諸位巨頭,隨口說道:“我私人的一個交易而已,不涉及本教。”
大家面面相覷。
不涉及出賣背叛古神教當然好。
但私人交易,同……血河老祖?
你先等等,你好像手上還有血河嫡傳的人命吧?
包括練步一在內,古神教衆人此刻望向陳洛陽的目光更加複雜,震撼中帶着幾分審慎。
所有人,都彷彿初次認識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們好像有些明白,對方爲什麼能破格成爲前所未有的副教主,但同時心中卻有更多新的疑惑。
天空中的總教教主江懿,這時卻轉頭看向陳洛陽,兩人視線對在一起,江懿微笑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