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細雨,忽然化作死亡風暴。
老道士和南楚親王齊聲怒喝。
方纔還殊死大戰誓要殺死對手的雙方,這一刻則聯起手來,阻擋面前可怕的暴雨。
雖然將從天而降的死亡之雨攔下,但周圍青牛觀、南楚皇朝雙方人馬,已經成片倒下。
成叔至看着面前的老道士和南楚宇陽王,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何苦?”
對面二人,都臉色難看。
老道士所掌控的太極圖在半空裡變大,遮擋承載上方雨水。
而南楚宇陽王的光明煌,則全部凝結加持在巨大的金龍身上,龍吟聲不絕於耳,捲動熊熊金光烈焰,衝向成叔至。
成叔至神色有些無奈,但動作輕鬆。
一手仍然夾着腋下的油紙傘,另外一隻手則平平向前伸出。
虛空裡頓時彷彿出現一面無形的牆。
金龍捲動烈焰撲擊在上面,卻無法衝破牆壁的阻隔。
熊熊光焰不停向四周散逸,可是難以越過無形的牆壁,反而朝其他方向濺射。
上空落下的雨滴,似乎更密集了一些。
難以計數的綿密雨線不停落下。
太極圖雖然盡力週轉,但也只能攔下大半,還是有部分雨線擊穿了太極圖,破開重重紫氣,落在金龍身上。
於是這些雨線,就彷彿針一樣,不停穿刺金龍,叫金龍發出痛苦的哀嚎。
本就難以繼續前進,此刻就更加乏力,無以爲繼。
成叔至略有些苦惱:“二位,成某很佩服你們的意志,也很讚許你們的實力,但吾皇很快就要到了,你們這樣讓我很難覆命啊。”
他說着,收回伸出的手,轉而,從自己腋下抽出那支油紙傘。
對面兩人聽說東周女皇本人即將抵達這裡,心全沉入谷底。
這時見成叔至將油紙傘拿在手裡,不等張開,他們二人臉色便又都一變。
那老道士長嘆一聲,無奈搖頭:“成先生代貧道問女皇陛下好。”
說罷,便即抽身後退,太極圖抵禦上方暴雨,帶着自家青牛觀弟子離開此地。
他青牛觀的觀主這次沒有動身前來西秦皇朝。
眼下進入西秦地面的青牛觀弟子,都是就着諸家聯合攻秦的大勢,趁機分一杯羹。
楚皇人在政陽城跟老劍仙他們對峙,青牛觀中人同南楚皇朝交手一二無妨。
但東周女皇卻可能近在眼前,自家確實沒辦法再堅持下去。
更何況就算女皇不到,他和南楚宇陽王聯手,也沒有足夠把握,拿下眼前這位貴爲東周第二高手的“雨師”成叔至。
普天之下,諸巨頭外,眼前這個看起來一身風溼病的中年男子,也是屈指可數的頂尖高手。
雖然在場三人境界相同,他和南楚宇陽王也都是聖地嫡傳的宿老,但大家修爲實力上,仍然有高下之分。
何況就算兩人聯手贏了,接下來面對那位東周女皇,也決計死路一條。
雖然不甘心已經進鍋裡的鴨子又飛了,但青牛觀中人此刻唯有退走。
能否扳回局面,就要看自家觀主眼下能否出山了。
東周女皇遠赴西秦,則自家東周地界難免空虛。
雖然東周一方應該有所準備,但未嘗沒有漏洞可鑽。
那位南楚宇陽王,稍微略有遲疑,青牛觀的人就已經搶先退走,留下他獨木難支。
從天而降的暴雨,瞬間化作煉獄,將他鎖死在其中,再無退路。
對面的成叔至連連點頭:“道長深明大義,成某感激不盡,現在就輕鬆多了。”
握在手裡的油紙傘,被他重新夾在腋下。
但南楚宇陽王則完全開心不起來,只感覺壓力陡增。
有南楚武者大叫:“我等也願退走!”
成叔至嘆息一聲:“晚了呀。”
彷彿是爲了驗證他這句話,衆人全都心頭一震,視線衝遠方地平線上望去。
就見那裡像是有一座移動的小山在不斷向這邊靠近。
那分明是一頭四蹄冒火的巨大的青牛,拖着一具龐大的牛車,在山野間穿行。
外觀看似簡陋的牛車,卻讓在場所有南楚中人窒息。
東周、南楚多年來相互攻伐,衝突不斷。
對這家牛車,他們自然極爲熟悉,心知肚明那意味着什麼。
“吾皇已至,成某必須有些收穫覆命,程老,得罪了。”成叔至說着,單手凌空一握。
上方黑壓壓的雨雲,頓時下落。
伴隨大雨,連綿雷聲響起,化作一片。
無數道雷光,從黑雲中落下,彷彿取代了雨水,化爲一片雷霆霹靂的大雨,密密麻麻轟擊包括宇陽王在內的南楚衆人。
南楚武者面對如此狂暴的攻擊,又成片成片倒下。
宇陽王奮起全身光明煌普照天下,但只能護住自己身周有限範圍內。
而在光明煌護佑之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外間變作雷霆閃電的修羅場。
成叔至活動一下渾身痠痛的關節,凌空邁步向前,殺到南楚宇陽王面前,探手向金光火海內抓取。
雷雨雖然無法剿滅金光閃動的烈焰,但成功打散火海,方便成叔至長驅直入。
雨雲之下,電閃雷鳴中,彷彿有一條龐大金龍痛苦咆哮,不復威儀,試圖朝遠方逃遁。
但忽明忽暗的雷光下,彷彿有一尊似人非人的巨大鬼神,雙臂一起抓在金龍身上,以擒龍之姿,屹立於天地間。
雙方呼嘯聲驚天動地,蓋過連綿不絕的霹靂炸響。
那小山般巨大的牛車,對此不聞不問,不聲不響,只是按照自己既定的步調,不斷前進。
遮天蔽日的雨雲,在不斷移動,似是有心讓開了道路給牛車。
牛車便完全無視一旁的大戰,自顧自向前行駛。
過了片刻後,已經落在側後方的雷鳴聲低落中止。
然後下着小雨的黑雲,飛速移動,追上了行駛的牛車。
成叔至腋下夾着油紙傘,重新一屁股做到車前,駕馭驅使牛車。
“好慢。”
車中人一邊剝開核桃,將核桃仁扔進嘴裡,一邊說道。
成叔至一邊駕車,一邊輕輕捶打自己的肩膀,苦笑着說道:“老了老了,太長時間不動彈,身體越發鏽的厲害。”
“你心裡總把自己當老人,那就真的老了。”車裡的聲音說道:“多跟我學學,寶寶今年才六歲。”
成叔至無奈的翻個白眼:“是,陛下您永遠六歲。”
牛車在西秦大地上一路穿行,駛向政陽城。
路上,隨處可見各路高手,幾乎成犬牙交錯狀展開混戰,針對西秦各個要地進行爭奪,互有勝負。
但任誰也無法阻擋牛車前進的腳步。
越接近西秦皇都政陽城,類似的大戰也越來越少。
等越過一定界限後,各方勢力瞬間消失,眼前屬於西秦的疆土,恢復一片寧靜祥和,與之前相比,彷彿是兩重世界。
但牛車繼續行下去,氣氛便重新變得壓抑起來。
雖然沒有烽火連天的大戰景象,但空氣裡卻彷彿有無形氣勢,讓整個天地都彷彿凝固凍結一樣。
這或許便是此地沒有更多人敢踏足的原因。
隨着牛車前進,遠方一座雄城,出現在地平線上。
正是西秦皇都,政陽城。
政陽城上空,守城大陣沉默的運轉。
而再向上的天穹之上,首先入眼處,便是一副龐大至極,比政陽城守城大陣都還要巨大的先天八卦圖凝立。
八卦圖上方,則託載起遮天蔽日的恐怖血海。
與血海緊鄰,有光輝閃耀的純金火海漫布,火海里,旁大金龍不停升騰肆虐。
不管聲勢還是規模,都比之前南楚宇陽王所化,要宏大許多。
另有一座彷彿頂天立地的暗金神魔相,站在血海中,卓然獨立,彷彿託天巨神。
而在先天八卦圖這邊,則有一道迢迢天河延伸出去,同時還有一尊金色的菩薩像站立。
雙方沉默的對峙。
直到牛車出現。
暗金色的神魔相里,傳出紅塵古神教教主江懿的聲音:“女皇出關,可喜可賀。”
對於攻秦一方來說,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變數。
車中人出關,比大家預期中都還要來得更早。
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問題是,對方是提前破關而出,還是功成圓滿。
“江教主客氣了。”
隨着聲音響起,牛車裡,一個女子出來,站到了牛背上。
她裝束相對來說,較爲簡單,雖然也顯雍容華貴,但遠比楚皇和西秦大帝來說要簡約的多。
並非皇室正裝,倒有些像是深宮中的常服。
身高中等,眉目如畫。
外觀看上去較實際年齡來的小,只得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
但此刻政陽城上下所有人,沒有一個會輕視她。
不論剛剛開口說話的古神教教主,還是成名千載的血河老祖,又或同樣統御廣闊天地的南楚皇者,此刻都審慎的注視青牛背上的少女。
少女從車中出來,不看旁人,先看向那條天河,拱了拱手:“雲老。”
天河之中,老劍仙微笑:“若彤來了。”
守衛西秦一方的陣營裡,天機先生和小西天普慧方丈,這時也都默默看着那少女。
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几乎可以算是當今之世,最富傳奇色彩的人,至少也是最傳奇的人之一。
紅塵界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巨頭強者。
女皇,許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