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白衣女子落到殿中,神魔宮裡古神教衆弟子,大都一怔。
大部分人見了她,覺得陌生。
但也有少部分人,心中猛然一跳。
這白衣女子看着,似乎像是那傳聞中的燕明空……
有關燕明空的消息,紅塵古神教總教內部青龍、白虎二殿對外對內收集情報消息時,或多或少也都有所涉及。
同陳洛陽一樣,出身神州浩土。
此前甚至是神州浩土那一脈古神教傳承的朱雀殿首座,也是彼時神州魔教內部僅次於陳洛陽的第二高手。
但後來,似乎脫離了古神教,並且出現在紅塵界。
雖然不涉及神魔血、偷天換日大法等最頂尖的傳承,但一身神教絕學,頗爲精湛。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則在於她領悟傳說中的幽冥十二劍劍意。
因爲這個原因,當初甚至引發天河、血河兩大聖地,一起圍剿追殺她。
其人運道也是着實不錯,一直沒有落在天河、血河手裡。
及至後來天河遭重創,血河隱遁後,她環境更寬裕許多。
只是她行事,頗爲出人意表,令人難以捉摸。
先前有關她的最近一次情報傳回,是半年多前在西秦皇朝雍月山脈裡,她相助冷寂逃脫西秦、苦海、東周等各大勢力的圍捕。
之後,燕明空便再次下落不明。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存在,是此前紅塵古神教總教裡有些人質疑陳洛陽的一條理由。
雖然沒有將燕明空定性爲叛教,但至少也是擅自脫離古神教。
不論紅塵還是神州浩土,按古神教教規,必須追回她一身神教傳承。
爲了避免之後因爲此人心懷不忿而導致秘傳外泄,大多數類似情況,往往是直接處死,至不濟也是拘禁。
位列魔道聖地,古神教在這方面的做派,向來稱不上仁慈。
燕明空一直流落在外,沒有被執行教規,被總教中不少人視爲陳洛陽能力上的一個污點。
不過總教教主江懿當初曾有吩咐,着其他人不必插手,由神州浩土神教分支自行清理門戶,於是大家也就樂得看熱鬧。
可不曾想,今天陳洛陽忽然就將燕明空擒了回來。
神魔宮中年輕弟子,面面相覷,當着陳洛陽的面兒,又不敢交頭接耳。
有不認識燕明空的人,以目光示意,悄悄向旁人打聽。
認識的人不好出聲,只是以口型提示。
“燕。”
其他人見狀,頓時便都恍然。
雖然不認識燕明空相貌,但相關事情,他們大都有所耳聞。
這時真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衆人紛紛行注目禮。
白衣女子在衆人目光圍觀下,淡定自若,神色平靜,只淡然看着上方的陳洛陽。
“大師姐?”蘇夜見到燕明空,有些歡喜又有些懵懂。
張天恆面無表情,手肘碰了他一下。
蘇夜似乎回過神來,悄悄看了一下上方坐着的陳洛陽,不由縮縮脖子。
燕明空轉頭看了蘇夜一眼,輕輕頷首致意,然後視線便重新轉回上方陳洛陽身上。
陳洛陽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敲擊座椅扶手,淡然打量下方燕明空。
“一年左右時間,從第十三境突破至第十六境,還算不錯,速度確實比我預想中快一點。”陳洛陽搖搖頭:“可惜,仍差得遠。”
燕明空沉默。
她沒看到陳洛陽同蠻荒王后交手最後的景象,被陳洛陽先一步扔到皇天圖裡去了。
但此前種種,都看在眼裡。
不說陳洛陽同蠻荒王后交手,只是他輕鬆擊敗第十八境武聖巔峰的蒼嵐鐵,就註定陳洛陽眼下實力更在她之上。
而且,雙方實力差距,隱隱然比他們當初在神州浩土時,還要更大。
燕明空心無懼意,但她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白衣女子活動手腕,靜靜調息,感知自身當前狀態。
雙方差距明顯,但面對這個對手,她不會有任何動搖。
只是可惜,她當前身體狀態很糟糕。
在蠻荒連場惡戰損耗劇烈,被皇天圖鎮壓更是談不上休養,反而更耗經歷元氣。
跟陳洛陽之間實力本就存在巨大差距,當前她這狀態更是一身實力能否發揮五成都不好說。
不過燕明空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靜的調整自身,爲最後時刻的到來做準備,哪怕都是徒勞。
她淡定,神魔宮裡其他古神教弟子卻淡定不了。
雖然沒有陳洛陽半年左右時間從第十四境跳到第十七境那麼誇張,但一年時間從第十三境跳到第十六境,放在紅塵界也堪稱驚世駭俗。
尤其就衆人所知,燕明空的環境條件,可着實不怎麼樣。
相當於走單幫的武者,背後沒有古神教這般聖地名門的資源支撐不說,最慘的時候更是天天被天河、血河高手圍追堵截,一刻都不得安生。
那方神州浩土,到底什麼地方,盡出這種怪物?
這完全違反常識……
大家此刻甚至都在思索,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去神州浩土待兩年?
明知道有些滑稽,但還是有人不由自主,視線悄悄望向之前被陳洛陽派下神州浩土坐鎮半年的寧久微。
……她是不是也要開始了?
寧久微感受到旁人目光,面無表情看過去,對方便即收斂。
她察覺了對方的想法,心中也感到荒誕。
只是此刻看着陳洛陽同燕明空,她更多感到震撼。
陳洛陽說燕明空已經立地成聖,大家都信得過。
更何況身爲古神教最核心的嫡傳,在場衆人平時高手見的多了,眼力自然都不差。
此刻燕明空全身戒備,劍意勃發,大家能清楚感覺到其中強大之處。
她雙瞳呈現冰藍之色,與上方目現暗金光輝的陳洛陽對視,身上隱隱散發寒意,令殿中其他人都一陣陣的心悸。
陳洛陽神色則波瀾不驚,手指輕輕敲擊座椅扶手。
“幽冥十二劍,練得還不錯,這是你自己的東西,留給你無妨。”他不緊不慢說道:“但你一身神教所學,都還回來吧,從你私自脫教那一刻起,便該料到今日。”
“我不會束手待斃。”燕明空靜靜說道,語氣平直不見起伏。
陳洛陽靠坐在椅中,漫不經心:“沒分別。”
燕明空目光清冷,整個人忽然變得通體透明,彷彿冰雕一般。
在場其他人,完全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但陳洛陽清楚,這是燕明空忽然鼓動她那幽冥幻影的迅捷身法,速度驟然加快,一劍刺來!
燕明空顯然也知道自己只有一劍的機會。
所以即便身體狀態極爲糟糕,但她還是第一時間鼓足全力,畢其功於一役。
當初她第十五境的時候,施展這一招,速度就快到第十六境的武聖幾乎反應不過來。
此刻狀態雖差,但速度也迅捷至極。
不過她現在的對手,是陳洛陽。
凌厲的幽冥之劍,在來到陳洛陽面前時,速度驟然變慢。
周圍彷彿有無數昏暗的黃光在涌動,她這一劍像是直接刺進大地中。
劍鋒斬天裂地,然而眼前厚重大地彷彿能承載一切。
燕明空速度因此慢下來,這時其他人才發現,一個白色身影竟然已經衝到陳教主面前。
而原地那個彷彿冰雕一樣的“燕明空”,這時則破碎成冰藍的光輝。
燕明空本人,則彷彿陷入沼澤一樣。
神魔不滅身嗎?
不,不是……
是傳聞中神武魔拳中的“后土”……
不僅僅是“后土”,還有“皇天”。
“皇天”、“后土”相合,一拳之間天地合攏。
燕明空腦海中閃過念頭。
在天與地的擠壓下,她手中原本無形的幽冥神鋒,現出三尺冰劍本來模樣。
燕明空欲待變招之際,陳洛陽一隻手五指握緊,拳頭已然打過來,正中三尺冰劍,將之打碎。
然後這隻手五指張開,繼續向前,抓向燕明空。
燕明空見過蒼嵐鐵的下場,知道陳洛陽通曉偷天換日大法,不欲與之接觸,更想憑身法擺脫。
但陳洛陽掌心中,彷彿突然出現一輪黑色的大日。
黑日照耀下,無比沉重的引力從中傳出,燕明空身形立馬一頓,定在半空,已經來不及躲避陳洛陽的手掌。
她只能無奈還擊,但跟蒼嵐鐵一樣的結果,被陳洛陽的偷天換日大法籠罩。
燕明空只感覺自身修爲,一時間都被制住。
而陳洛陽的偷天換日大法,彷彿有自己思維和生命的惡龍,不停吞噬她體內除了幽冥劍意之外的勁力。
燕明空感到體內生出詭異的撕裂與抽離。
陳洛陽說一不二,說不動她的幽冥十二劍,就果真不動。
但可惜她現在被陳洛陽壓制,幽冥十二劍也無從施展,無法幫助自身抵抗陳洛陽的偷天換日大法。
於是,她感覺自己多年來修習一門又一門古神教絕學,被強行剝離。
換日大法……
太陰真經……
荒古八字經……
森羅萬象神功……
乃至於太陰破日爪、純陽折月手、焚海六音、燭龍劍等多門絕學,陸續成爲泡影。
失去這些,燕明空都心如止水,不起漣漪。
唯獨到最後一門神功絕學時,她面上終於微微變色。
如來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