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冠和身爲先天宮當下僅次於遊浩的高手，在先天大道藏上造詣深厚，卜算推演精準。
只是先天宮那地方太過特殊，所以聶冠和也完全摸不準其中狀況。
勉力爲之，搞得自己吐血。
要不是及時收手，怕是難免落得個重傷的下場。
但他心中，隱隱有不祥預感，此刻望着姬重，心中忐忑。
姬重微微沉默，然後說道：“我沒有親眼目睹，但測算下來的結果，都是大凶死兆……”
聶冠和深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
現任宮主，第十八境，位列紅塵十強武聖的遊浩。
宮中如今三個武聖之巔強者之一的震雷長老牧超。
先天宮年輕一輩最傑出的傳人，有希望角逐紅塵十傑位置的王章。
再加上艮山長老薛鴻尋，巽風長老樂正博還有新任離火長老汪明壽。
以及如今先天宮最貴重的法寶，八卦紫綬仙衣。
毫不誇張的講，如果不考慮先天萬象大陣這樣的存在，這次先天冢之行，先天宮多一半力量全部投入其中了。
如果全部折損，對先天宮來說，損失甚至不是傷筋動骨或者元氣大傷所能形容。
幾乎要天塌地陷了。
如果，如果能達成他們預期目標的話，這般慘重的犧牲，至少不至於白費。
可是看眼前狀況，王章與秦東元顯然都失敗了。
而姬重……
聶冠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少年。
實事求是的講，他們此前，並沒有考慮姬重。
一來，是拿對方當開門鑰匙。
二來，姬重本身實力太低，就算得了天大機緣，等他成長起來，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了。
眼下的先天宮，真未必能等得起。
此刻姬重的狀態，似乎也印證這一點。
但看見揹負姬重的天鳳，聶冠和就知道他們當初犯了一個錯誤。
不是漏算了天鳳。
先天宮中人當然希望天鳳就在先天冢裡，並且能迎天鳳返回先天宮。
但他們最不樂意看到的另一件事發生了。
這天鳳，同姬重之間的關係，遠超出他們預期來的密切。
鳳凰何等高潔傲岸，在某些方面比真龍還要驕傲，哪裡會容許別人輕易登上它背部？
別說遊浩、聶冠和、王章了，便是天機先生應先天覆生，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可以。
原因，聶冠和也看出來了。
句芒……
這實在是先天宮中人先前不曾料到的事情。
早知如此，他們全力保姬重就是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王章，但即便王章本人恐怕也無法拒絕。
可惜，他們先天宮再擅長卜算，卻也看不見這樣一重未來。
聶冠和現在面對姬重，其實最大的感覺是……尷尬。
姬重則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開口說道：“先天冢裡，王章意圖獻祭我，這安排，想必聶長老您也是知道的，對嗎？”
聽到這句話，聶冠和頓時苦笑。
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境，此刻反而徹底平靜下來。
他嘆息一聲：“我無法狡辯，接下來如何，看來你已有打算？”
姬重言道：“宮中的情況，我不清楚詳情，不過大致有所瞭解，我相信宮主和聶長老你們大部分人都是一心爲了先天宮，而非一己私利。
我從小也是在先天宮中長大學藝，所有吃穿，都是宮中養育，所以我不會怪你們，不過，眼下心境已變，我想，再回不去從前了。”
聶冠和聞言，心情沉重至極。
先天宮這一次，要遭逢天大危機了。
失去巨頭支撐，宮中頂尖高手更死傷大半，接下來的命運，幾乎已經擺在眼前。
他聶冠和武聖巔峰的境界，只要能過自己心裡一關，不管西秦、南楚、東周還是蠻荒都大可去得，隨便哪裡都是座上賓，最頂級待遇的供奉、客卿。
但是先天宮這一脈傳承，就算不立馬斷絕，沒落也是必然，淪爲他人附屬，已經是最好結果。
聶冠和心情沉重，但還是打點起精神，以非常正式的禮節，向姬重一禮。
“姬先生心胸寬廣，不計前嫌，先天宮上下感激不盡，只是眼下先天宮危如累卵，還請姬先生能給先天宮一個彌補的機會。”
聶冠和，向面前的姬重拜倒，嚴肅鄭重，叩首道：“懇請姬先生，接掌宮主之位，先天宮上下，莫敢不從。”
姬重看着聶冠和，嘆息一聲，搖頭說道：“我不做宮主。”
聶冠和聞言，心中頓時沉落谷底。
姬重低頭看向天鳳。
一人一禽，竟似乎心意相通，無需交談。
姬重便重新看向聶冠和，說道：“聶長老，你和遊宮主、薛長老他們有利用我之心，不過我想，宮中其他大部分弟子，應該對你們的打算都不知情，甚至不知道先天冢的存在。
我不擅與人打交道，十幾年來同大家相處有不愉快的地方，但還是愉快的時候居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如果先天宮的大樹倒了，很多同門可能因此遭殃。
我確實無意宮主之位，但我會和你一起回去，鳳前輩也並不反對。
世事無常，我盡力而爲，不敢保先天宮萬全，但會一直留在先天宮，假使有一天先天宮能在紅塵裡重新站穩腳跟，那時候我再離開。
不過，有一事言明在先，我客居先天宮，期間可能會請大家幫忙查訪打探一些消息，還請聶長老相助。”
聶冠和聞言，大悲變作大喜。
“謝過姬先生，姬先生所命，先天宮上下定會竭力搜索。”
顧念往日香火情的同時，姬重沒有忘了“樹屋”那邊。
雖然性情恬淡無爭，但姬重清楚，他這次能全身而退，多虧尊先生事先的佈置。
此前，他一直沒能幫尊先生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如今，總算勉強有幾分報答的可能。
雖然有天鳳同行，力量上足以行走紅塵，但打探消息這種事情，並非單純力量強盛就行。
發達的情報網絡，需要時間、經濟、人脈的多重積累和經營，需要專業人才操持。
縱使姬重有心從零開始，等有成果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去了，況且他自問也不是那塊料。
而先天宮此前多年一直是紅塵界頂尖聖地，如今高層強者雖然死傷慘重，但基礎框架網絡尚在。
先天宮中人修習先天大道藏精於推演卜算，消息渠道本就出衆，正適合姬重用來幫尊先生打聽消息。
雙方也算是各取所需，強強聯合。
對聶長老而言，這已經是當下他所能謀取到的最好結果，不宜奢求更多。
便是想要試圖進一步軟化姬重的態度，也不可操之過急，當徐徐圖之。
現在姬重肯同天鳳一起返回先天宮，便是先天宮大幸。
遊浩等人死傷，先天宮損失慘重，瀕臨崩潰。
但只要有實力堪比巨頭強者的天鳳落於先天宮，不利的局面立馬逆轉。
更何況，按照古籍記載，天鳳實力不止於此。
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是剛剛涅槃重生。
隨着接下來時間推移，天鳳的實力將迅速提升。
而眼前的姬重，顯然也要叫人刮目相看，縱使沒能一步登天，也未來可期。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將他們迎回先天宮。
並且要正大光明，廣傳天下，聲勢越大越好，方可挽回先天宮的頹勢，震懾其他有不良想法的人。
同時，也要進一步尋訪遊浩等人，萬一還有生還者呢？
既然已經決定返回先天宮，對於聶冠和的安排，姬重都不反對，安靜的當一個吉祥物。
他更多心思，用在揣摩自身上。
少年老成，面上不動神色的他，心中波瀾起伏，其實從未停歇。
一方面是先天冢內的離奇遭遇。
另一方面，則是句芒神魂在他身上覆蘇，給他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需要慢慢適應消化。
靜室內，姬重正思索間，心中忽的微微一動。
下一個瞬間，他眼前景象變化，創命神樹重新出現在視野內。
重返“樹屋”，姬重入了大殿。
空蕩蕩的圓桌對面，光輝籠罩下，尊先生平靜而坐，似正微笑着看向他。
姬重當即一禮：“謝過前輩大恩！”
先天冢裡，王章要獻祭他，蘇夜、程燁等人衝進來打殺，一片混亂的情況下，姬重正是依靠在“樹屋”連續服用的遠天幻霧，臨時藏匿自己身形，躲過一劫。
其後險些被句芒遺蛻拖進墓室的時候，又是創命神樹現身，幫他再擋一劫。
“小友太過客氣了，我並沒有做什麼。”光輝籠罩下的尊先生溫和的笑道：“這是你的機緣，我不會干涉過深，只是幫你多做一點準備，以應對過於危險的情況。”
“若非前輩，我今日凶多吉少。”姬重認真的說道。
尊先生笑了笑：“小友如果實在過意不去，那就多幫我留心一下有關人皇的消息好了。”
姬重行了一禮：“一定。”
他不是敏於言辭的人，不會隨口打包票立軍令狀，只是暗自下決心盡力而爲。
尊先生點點頭：“小友這一趟，因禍得福，實是喜事一件，恭喜小友。”
回想起先天宮遊浩等人原先利用他的打算，姬重心情略有些複雜，輕聲問道：“前輩，不知先天冢內的情況您可有觀察？先天宮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