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聽老川兒說的,二哥曾經進過監獄。
具體是哪一年的事兒我也不清楚,總之那時候我還應該在老家上學,二哥自己從來就沒跟人說過這事兒,可能是他認爲這不是什麼好事兒吧。
老川兒跟我說,那天他熊了,挺對不起我二哥的。那是在我二哥剛剛來到Q市的第一個月,他和老川兒還有從新疆打工時結識的哥們兒買買提阿布都在Q市大學門口擺了個燒烤攤。
Q市是個沿海城市,市民普遍愛吃海鮮燒烤,大學裡的學生們更是得意這一口。學生們一般都沒什麼錢,可又嘴饞,怎麼辦?燒烤自然是他們的第一選擇,不用花多少錢,還能開開葷。
他們在大學門口擺了兩個燒烤爐,老川兒烤海鮮,買買提阿布都烤肉串兒,二哥負責招待客人。由於買買提阿布都是個新疆人的關係,烤肉正宗,再加上二哥長的好看,又特別的吸引女學生來吃燒烤,攤兒一擺出來生意就不錯。
老川兒說出事兒的那天是擺攤的第三天,生意是特別的好,不到晚上十點呢,這肉眼瞅着就要烤完了,可人還是不斷的來,二哥就跟他倆說:“你倆先烤着,我回去拿。”說完,也沒等他倆答應,就騎着三輪車走了。
Q市大學離他們哥兒仨的出租屋要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也就是在這半個小時裡,出事了。
說到這,不得不說說老川兒這個人,他叫劉大川,和我家是同村的,是和二哥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老川兒這個人其貌不揚,用一個字就可以形容他的長相,那就是“小”,個頭兒小,不足一米六五;眼睛小,就是一條縫;鼻子小,就像一條蚯蚓掛在那個小腦袋的正當間;嘴巴小,應該是個優點,可感覺那張嘴都塞不進去一張麻將牌。總之這個人除了名字佔個“大”字,其他的就都是個“小”。是真的,買買提阿布都就說過,他“那裡”也不大,身爲“彪悍”的新疆人,他很是看不起老川兒。
別看老川兒長的不咋地,又哪兒都小,可人卻挺騷,就是看到漂亮姑娘邁不動步,不管認識不認識,還非得跟人搭咯兩句才覺過癮。
這燒烤攤擺在了大學門口,就是老川兒的主意,手上忙乎着,眼睛還得東張西望的,看見個女學生就“妹妹,妹妹”的叫個沒完。
二哥能進監獄就是拜他老川兒所賜。二哥走後,來了兩個女人,說不上很漂亮,可是挺前衛,都是超短裙,黑絲襪,濃妝豔抹,不同的是一個長髮,一個短髮。
老川兒一見,心就癢癢,連忙走到她們跟前說:“兩個妹妹,吃烤肉啊,來來來,這邊坐,想吃什麼,哥哥伺候你們。”
兩個女人見了老川兒的尊容,沒搭理老川兒,撇了撇嘴,坐了下來。那短髮的女人對長髮的說:“誒,不是說有個帥哥的嗎,怎麼弄只猴子在這耍把式,‘特色燒烤‘啊!”說完,兩個女人一起呵呵大笑。
老川兒一聽,竟然沒有生氣,嬉皮笑臉的說:“嘿嘿,妹妹,好眼光,哥哥我確實好把式,特~~別~~是~~在牀上,不信,咱試試。”
兩女一聽,臉一下拉了下來,長髮女更是操着一嘴東北話張口就罵:“小比崽子,說什麼呢,不想混了,滾,烤肉去。”短髮女接口說:“先來兩盤肉筋兒,快點。”
老川兒搞了個沒趣,走回了燒烤爐前,卻惹來了買買提阿布都的嘲笑。
老川兒說二哥進監獄,也有買買提阿布都的責任,要沒有他的嘲笑,興許就打不起來了。每次一說這話,要是買買提阿布都在場,他一定會用他那特有的新疆普通話大罵一句:“放屁你,你就是個傻逼。”惹來在場人的一陣大笑。
老川兒走回來後,買買提阿布都邊烤肉邊衝老川兒嘿嘿的笑,還挖苦說:“還撩騷嗎,傻逼了吧。”
老川兒一聽,故意大聲說:“草,就倆卡姐,不稀得撩持兒。”據說那時候,“卡姐”就是妓女的意思,現在都叫“小姐”了,也不知這“小姐”是怎麼叫起來的,這要是回到過去,那些名門淑媛,大家閨秀豈不是都要人盡可夫。想想那個時代,真好!
話剛說完,那兩個女人同時“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長髮女指着老川兒就罵:“草你媽,你說誰是卡姐呢?”
短髮女還接岔兒說:“有種你再說個試試。”
老川兒毫不示弱的說:“草,我說你倆了嗎?誰是卡姐誰知道。”其實那時候凡是穿迷你裙,黑絲襪的走在街上都被人當成卡姐。
買買提阿布都相比老川兒還算穩重,知道自己在做買賣,忙拉了老川兒一下說:“少說兩句。”
可老川兒個小,脾氣可不小,聽了買買提阿布都的話,又見吃烤肉的和街上的行人都在看他,更不想被人看不起,說:“買買提你別管,老子還怕了這兩個小騷逼了。”他卻不想想,和女人打架更讓人看不起,雖然他還沒那兩個女人高,可他終究是個男人。
還沒等買買提阿布都再說話,兩女大叫一聲:“草你媽呀!”毫無先兆的同時撲向了老川兒,那架勢那速度,竟可用勢若母虎,動若母兔來形容。就見那個長髮女最先夠到了老川兒,一把就薅(hao)住了他的頭髮,猛向前拽,短髮女不甘示弱,揮起兩支塗滿紅指甲油血淋淋的爪子就在老川兒臉上練起了九陰白骨爪,頃刻間就讓老川兒返祖歸了宗,由原來的像一隻猴子變成了更像一隻猴子。
老川兒爲了掩飾自己當時的拙劣,曾對我說,那兩個女人絕對是專業級選手,配合度相當的高,不是他打架笨,實在是對這兩個專業選手掉以輕心了。可我知道老川兒打架就沒贏過。
買買提阿布都也跟我說過這事,他跟我說,他真不想動手打女人的,可畢竟和老川兒是哥們,看着他一個“小”男人,被兩個女人打得只會“唉呀我草,我草唉呀”的叫個沒完,卻一點回天之力也沒有,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看他一臉血沫刺啦的,真不忍心呀我。”眼看着人是越聚越多,更有不怕事兒大的在瞎起鬨,買買提阿布都,出手了。
買買提阿布都先是衝到了短髮女跟前,由於是在此女側面,擡腿一腳蹬在了她的胯骨上,其實買買提阿布都是想踹她屁股的,因爲他說過:“畢竟是個女人,那裡肉多。”這一腳把短髮女蹬倒在地,緊接着就是一個反抽,“啪”的一聲,聲音巨大,抽在了長髮女的臉上,動作相當連貫,就見長髮亂舞,長髮女也倒了。有人跟我說反抽的力度要比正抽力量小,不會把人抽倒,但長髮女真的倒了,老川兒可以作證:“那兒一巴掌抽的,那叫一個脆生,長頭髮的小**半天沒起來!”
兩個女人都倒在了地上,一個揉着胯骨,一個摸着臉,都直勾勾的盯着“威風凜凜”的買買提阿布都,愣是半天不知道站起來。
我想,也許是女人天生對異類的恐懼吧,面對着買買提阿布都深眼窩,高顴骨,鷹鉤鼻的外國人似的長相,和他敞開了懷的襯衣裡那毛茸茸的胸膛,長短髮二女已經被深深地震撼了吧。
是的,買買提阿布都一直都認爲新疆人是最強大的民族,他以自己是個新疆人而自豪。這從他經常對人說的一段話裡就可以驗證。
他是這樣說的:“你們漢人不行,你們只愛吃豬肉,我們,只吃牛羊肉,身體,很棒!那天我去找小姐了,兩百塊包了一晚上,東北的,第二天早上,小姐說,新疆的,以後不幹!”說完,還要摸着他的絡腮鬍茬子呵呵呵的笑。我聽後還曾經問過他:“一晚上啊,弄了幾炮兒?”他不無得意的對我說:“什麼幾炮兒,就兩炮兒,一直到早上6點!”
他說的這件事我無法考證,但我知道,新疆人真的很彪悍,我曾親眼見過買買提阿布都在大冬天裡仍然一件敞懷兒白襯衣,烤着燒烤。要知道,那是北方沿海城市的冬天,在裹着鹹味兒的陣陣海風中,他在漫天的煙熏火燎之中,白衣飄搖,胸中那些捲曲的毛髮向着我一下下的點着頭,叫包着一身羽絨的我對他的敬仰之情真的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發而不可收拾。
話說回來,兩女還在和買買提阿布都大眼瞪小眼,老川兒也在驚訝於買買提阿布都的威勢,在一旁瞪着他發呆,人羣也出奇的沒人說話了,這時候的場景相當詭異,一羣人圍着兩男兩女,靜的很。
買買提阿布都最先發現場面的不對,他想打破僵局,最先說話了,不過他的話與他的形象不太符:“不要打架!”
話落,人羣鬨笑,連老川兒也滿臉古怪的看着買買提阿布都,誰讓不許打架的是他,而打得最狠的也是他呢。
長短髮二女狼狽的站了起來,這時候,她們也醒過神來了,長髮女委屈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但她仍然一手捂着腫脹的臉一手指着買買提阿布都發狠說:“草你媽,你倆等着。”說完,攙着短髮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