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至,一大早醒來雪還未停,相思醒來沒多久,就差遣何蓮去明琳閣走一趟,替她看望昨夜冒雪前來冷宮的餘倩。
何蓮回來時,正好看到相思站在院中發愣,她連忙小跑過去,用手中紙傘幫相思擋雪,問候道:“娘娘,您怎麼出來了?”說着,何蓮用手輕輕地幫忙掃掉相思身上的落雪。
相思對身上落雪不以爲然,她看着何蓮,用平淡的口吻問道:“餘美人如何了?有生病嗎?”
何蓮聽後,微微低下頭,應道:“如娘娘所料,美人娘娘果然病了。”
“昨夜雪那麼大,她衣着單薄地跑出來,不生病纔怪。”相思嘆着氣,然後她關心地問道,“那她沒事吧?”
何蓮回答道:“奴婢到明琳閣時,太醫正在給美人娘娘看病。不過……”
“不過什麼?”相思問道。
何蓮看着相思美好的側臉,她眉頭微微皺起來,“不過明琳閣並不歡迎奴婢,奴婢只能請伺候的宮婢,幫忙將東西轉交美人娘娘。”
相思轉頭看着何蓮,“你覺得委屈了?”
何蓮微微一愣,然後搖着頭說:“不委屈,美人娘娘因半夜冒雪來冷宮才生病的,奴婢讓她們多罵幾句沒關係的。如果她們罵後,不記恨冷宮,那是最好。”
“若罵幾句就能解恨,這倒也不錯。”相思譏諷道。說着,相思踏出紙傘外,雪再次悄無聲息地落在她的頭髮上,何蓮見狀並未立即上前幫忙遮擋,而是看着相思伸手接雪時的神情,看傻了,白雪伊人,真好看。
“何蓮進屋休息會,今日你一天都不能休息。”相思轉頭看着何蓮說道。
何蓮迎上相思凌厲的眼神,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連忙應道:“是,娘娘。”
當何蓮轉身時,她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相思,似乎還有什麼事忘了說。
相思見何蓮轉身了,她問道:“何蓮,又有什麼事?”
何蓮在確定四下無人後,她走回相思身邊,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娘娘,方纔奴婢在從明琳閣回來的路上,偶然碰到魏總管,奴婢原本想過去問安的,結果聽到那小太監憂心忡忡地跟魏總管說皇上還沒回來,魏總管讓那小太監彆着急,說皇上很快就回來了。奴婢擔心被魏總管發現,只敢這麼幾句。”
說着,何蓮擡眼偷偷地瞄了相思一眼,然後低聲問道:“娘娘,皇上昨夜去哪兒了?爲何魏總管看起來也不知情啊?”
聞言,相思面色一沉,“何蓮這事不準宣揚出去。”
“奴婢絕對不會亂說的。”何蓮立即發誓道。
“那你進去吧,我想多待一會兒。”相思說道。
“是,娘娘。”這回何蓮沒再回頭了。
相思獨自站在院中,擡頭看着天上飄雪,昨夜閻墨贇竟不在宮中?那他定是從她這兒走後離開皇宮的,那他去哪兒了?別院嗎?
想着,相思輕輕地閉上眼,藍江辦事效率向來很高。
她已經知道歸仲珩離開越歌的消息了,而閻墨贇同歸仲珩所談之事,她之前也猜到幾分,只是她沒想到閻墨贇竟能爲賀蘭萱做到那等地步,高傲的他不是從來都不讓外人從他身上佔去一絲一毫的便宜嘛,卻偏偏跟歸仲珩定那種不平等三年約……
相思慢慢睜開眼,映在她眸中的白雪顯得格外冰冷,藍江跟她少稟報了一件事,不然閻墨贇無事不會再去別院的,至於那是件什麼事,她等着藍江來跟她負荊請罪。
相思再見到閻墨贇已是夜幕降臨。午後魏倉派人送了新衣裳到冷宮,並特別囑咐讓相思定要穿這新衣裳去參加一年只有一回的年夜飯,閻墨贇特意爲後宮佳麗設置的宮宴。
往年相思在後宮中等於隱形人,除了記得她和何蓮的李公公會給她們送點好吃的,根本不會有人請她去吃年夜飯。當相思換上新衣裳,何蓮幫她梳妝打扮,何蓮看着鏡中冷若冰霜的美人兒,她忍不住讚歎道:“今晚最美的人一定是娘娘。”
相思聽着何蓮的話,她看向銅鏡,只見鏡中美人一頭烏黑的秀髮挽成髮髻,獨留兩縷乖巧地垂在胸前,如遠山的眉黛安靜地守護那流盼妖媚的冷眸,略施粉黛的嬌靨如同凝脂,不點而紅的嘴脣微微抿着,像在跟誰生氣。
何蓮見相思沒有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這樣不好看嗎?”
相思輕搖着頭說:“我只是不太適應。”
何蓮知道相思不喜歡打扮,平日都是素顏,今晚莫不是皇上特別吩咐,想來相思還是會以素顏出現在其他妃嬪面前的。
相思站起身,看着鏡中繁瑣的衣飾,她眉頭微微皺起,這下好了,待會兒可能連開溜都成問題了。
何蓮不懂相思的心思,她滿臉笑意地對相思說:“娘娘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真的美極了,今晚皇上一定只看娘娘一人。”
聽着何蓮的讚美,她第一次憎惡相思這無雙的容顏,簡直累贅至極。
何蓮本還想再稱讚相思幾句,結果看到相思越發冰冷的面孔,她乖乖閉嘴了。
閻墨贇一向都在御花園設宴,這回也不例外,只是今日的場所比較特殊,來的全是後宮佳麗,所以少了許多約束的規矩,只爲讓每個妃子能在今夜享受到年夜飯時團圓的氣氛。
相思並不是獨自前來的,她坐的轎子先被擡去乾坤宮。落轎後,閻墨贇就將她抱上御輦,讓她與他同行。
看着嘴角帶笑的閻墨贇,相思幾乎可以肯定閻墨贇是故意的,故意讓她成爲今晚其他妃嬪妒恨的對象,特別是馨媛殿的祝雨濛,她可是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呢!
閻墨贇知道相思在看他,他依然只觀盤中棋局,“愛妃爲何這樣看着朕?莫非愛上朕了?”
閻墨贇只是笑語,聽進相思耳中卻很不是滋味,他們之間只有歡,沒有愛。
“相思懇請陛下不要再逗弄相思了。”相思放低姿態,請求道。
閻墨贇緩過神時發現手中棋子落錯了
地方,他心生無名火,將棋局丟到一旁,轉頭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相思,他緊緊地捏住相思的下巴,下手力道未收半分。相思因疼痛眉頭微皺,卻也沒喊疼,就這樣強迫着與閻墨贇對視。
閻墨贇仔細打量着相思今日的裝扮,他的動作突然變溫柔了,另一隻手的手背輕輕地愛撫着白皙的臉蛋,“愛妃今日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
“今晚回去後叫那小宮婢把那些素色的衣裳全扔了,朕讓魏倉再送些好看的衣服過去。”閻墨贇霸道地說道。
相思聽後一驚,“陛下,不可。”
“哼。”閻墨贇冷笑道:“有何不可?”
“相思不喜歡這樣繁瑣的衣裳。”相思低聲說道。
“但朕喜歡。”閻墨贇冷冷地應道。
聽到閻墨贇的回答,相思沉默了,閻墨贇冷笑道:“愛妃這麼聰明,想必知道女爲悅己者容這話吧。”
相思深吸一口氣,應道:“相思知道。”
閻墨贇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着相思,說道:“記住,你是朕的女人,朕不喜歡無理取鬧的女人。”
相思微微低下頭,她面色如霜,“相思明白了。”
閻墨贇究竟是吃錯什麼藥?怎會突然用這種強勢無情的姿態命令她?相思一時想不明白。
同樣,閻墨贇也不明白他此時內心突如其來的煩躁。昨夜他想從栢煙兒身上找尋更多與賀蘭萱相似的痕跡,可偏偏記起的都是相思,他不容許自己背叛賀蘭萱,所以他會讓相思變得不像賀蘭萱,而將栢煙兒調教成另一個賀蘭萱。
同賀蘭萱相似的,只需一人。栢煙兒有賀蘭萱的容貌,那自然是最佳人選。
閻墨贇將相思擁入懷中,低語道:“這才乖。”
聽話、乖巧、不反抗,這是閻墨贇給相思貼上的新標籤,就像他最開始強佔她身子時,她羸弱的反應。
相思緩緩地擡起頭看着閻墨贇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她想看清裡面究竟藏着什麼,可她只看到一片冰冷,佳人在懷,他的心思卻不在她身上。若是以前,她定不容許,可現在不同了,現在的她還沒得到他的真心。
“陛下,在想什麼?”相思忍不住柔聲問道。
閻墨贇眉頭微皺,厲聲對相思說道:“這不是你能問的。”
旋即,閻墨贇嘴角上揚,輕撫着她的臉頰,說:“愛妃只要乖乖地在朕身邊即可。”
溫柔而冰冷,閻墨贇的變化讓相思很是抓狂,但她咬着牙忍着,她想看看閻墨贇究竟想做什麼,他要她乖乖的,那今晚她就乖乖地在他身邊,看這除夕夜能有什麼事發生。
自信如她,就算容顏變了,她認爲自己能抓住同一個男人的真心兩回,她在跟自己賭。
她本想不參加這場女人爭寵的,可他偏偏來招惹她,這就不要怪她太絕情,將他那看似平靜和諧的後宮攪和一番,讓他好好看一看女人間醜陋的嫉恨,讓他以後好好珍惜身邊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