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平停頓一下, 看着謝遠州額頭冒出的冷汗,笑了下:“王爺什麼脾氣您最清楚,往日曾讚歎謝大人識時務, 最得王爺欣賞, 只是這次謝大人怎地如此糊塗。一個不喜歡的女兒罷了, 竟然因爲自己的一點厭惡之情就惹怒王爺。王爺既然看上了大人的女兒, 大人就好好準備, 到了正日子娶知棉小姐的時候將大小姐一併送過去就是。對外只要宣稱大小姐得病身亡,誰又能知曉真正的大小姐已經進了王府,王府那邊也會交代下去, 只說是外面買來的丫頭便可。而謝家二小姐謝知棉依然可以成爲王爺的側妃,大人不喜得大小姐卻只能爲妾, 到時不得喜的女兒地位不如得寵的女兒, 今後不還得看二小姐的臉色?”
曾平冷笑站直身體看着臉色不好的謝遠州道:“究竟怎樣對大人有利, 還請大人自己思量清楚。假以時日王爺登上那個位子,大人就有從龍之功, 到時候二小姐就是鐵板釘釘的貴妃,若是生了皇子,說不得今後也能登上大位,到那時謝家的地位在京城可就無人敢動了。”
謝遠州被曾平說的汗如雨下,一番思量覺得曾平說的也有理, 當即忙不迭的撩起衣袖擦去額頭汗珠, 不住的說道:“曾管家說的是, 是謝某糊塗了, 請王爺放心, 等我家知棉進府之日定會連同大女兒一同送去。”
“這就好,那老奴就放心了。”見謝遠州如此識時務, 曾平滿意的點頭。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曾平這才離開謝府給淮王回話去了。
而謝遠州則站在原地愣了許久,直到曾平的身影看不見了這纔回過神來。
這時管家謝東過來,提醒道:“裕王世子還在廳中等候呢。”
謝遠州皺眉轉身,眼睛一瞥見旁邊的花叢晃動,大喝道:“誰,出來。”
管家謝東反應過來叫了兩個家丁朝花叢晃動的地方跑去,不多時,抓着一身狼狽的謝知航到了謝遠州跟前。
“你個逆子,在這裡幹甚?剛剛都聽到什麼了?”謝遠州眼神陰鬱的看着謝知航,那樣子像看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下賤的乞丐一般。
謝知航扭動着身體,咬牙切齒的扭過頭去,一聲不吭。
謝遠州冷哼一聲,給小廝使個眼色,小廝點頭,照着謝知航的肚子就是一拳。
“說,聽到什麼了?”謝遠州微眯着眼睛,冷然的問道。
謝知航吃痛的蜷縮了身子,聽到他的問話擡起頭來冷聲笑道:“爹爹,您與那人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哈哈,您竟然讓我姐姐做妾,您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姐姐!”
“閉嘴。”謝遠州怕他再說什麼,大喝一聲,吩咐道:“大少爺身子不好,即日起閉門休養,誰都不許見。”
謝東點頭稱是,讓小廝捂住謝知航的嘴,拖着帶走了。
回到花廳,彥如玉還端坐在那裡喝着茶,見謝遠州回來,笑着站起來,“伯父好忙碌,是如玉打攪了。”
謝遠州淡淡的笑着,冷淡疏離道:“世子客氣了,不知今日世子前來所爲何事?”
彥如玉笑着摸摸鼻子,想了想突然拱手道:“實不相瞞,如玉早前見過貴府大小姐謝知槿,一見傾心,聽聞謝小姐現在已經退親,如玉今日前來就是想向伯父求娶貴府小姐,請伯父成全如玉。”
求娶謝知槿?
謝遠州驚訝萬分,一個淮王已經讓他頭疼不已,現在竟然又來了一個裕王世子,那野種分明很少出門,什麼時候認識的裕王世子?
他已答應淮王,等謝知棉成親之日將謝知槿一同送過去,現在又來個裕王世子。
而且裕王世子是那個人的兒子,那個人怎麼會同意自己的兒子來求娶?
謝遠州冷笑,看着彥如玉,連基本的敷衍都懶得做了,直接道:“世子前來謝府求娶,可曾知會過裕王?裕王可曾答應世子來謝府求親?”
聽他一說,彥如玉突然臉上不自在起來,謝遠州心中冷哼,這裕王世子竟然揹着裕王來謝府求親,真是笑話。
“伯父,我是真的喜歡知槿小姐,求伯父能夠成全。”彥如玉急了,轉到謝遠州跟前,急切的懇求。
謝遠州冷笑一聲,“管家送客。”
十幾年前他就不和裕王府有瓜葛,現在也是一樣。
“伯父。”彥如玉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尼姑,竟然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伯父,求您成全如玉,如玉只要伯父答應將知槿姑娘嫁給我,我回去定會說服我父王的。”
謝遠州聽都不願意再聽,撩起袍子就走了出去。
謝東低頭進來,立在彥如玉跟前,勸道:“世子請起來了,這不合規矩。”
彥如玉見謝遠州走了,頹然的坐在地上,對謝東的話聽而不聞。
過了許久彥如玉才從地上起來,落寞的朝外走去。
“世子請留步。”
彥如玉腳步一頓,眼中突然有了神采,一回頭卻見管家謝東手裡拿着他來時帶的禮品,眼睛忽的又暗了下去。
謝東將東西遞到彥如玉手中,笑道:“世子的好意,老爺會心領的,但是禮品就算了。”
彥如玉呆呆的接過來,忽然咬牙啊的一聲將東西摔在地上。
禮盒裡是一顆雞蛋大的夜明珠,被重力一摔接觸到地面碎成一片,彥如玉踩過碎片快速的朝外走去。
謝東站在那裡看着一地的碎片,許久嘆息搖頭。
——
“我要喝水。”謝知航對着門外的小廝清華道。
清華是謝遠州早先配給他的小廝,雖說是伺候他的,可也是謝遠州派來監視他的,這些謝知航都清楚。
清華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回答:“公子,桌上有水。”
謝知航噌的站起來將茶壺扔到地上,茶壺碎了一地,清華身子一縮,就聽裡面的少年怒喝道:“清華你好大膽子,竟然讓我喝涼水!”
清華苦了臉,哀求道:“公子,大夏天您忍忍喝點涼茶吧。”平日那麼好脾氣的公子怎麼說變就變了。
“我說我要喝水!”謝知航將茶杯扔到門上,發出砰的一聲。
“好好,我去拿熱水,公子等着。”清華在門外無可奈何,生怕這公子再做些什麼出格的事,趕緊去了。
不多時清華從大廚房回來,提了一壺水進去,給謝知航倒上,遞到他手邊:“公子喝茶。”
謝知航冷冷的瞥了一眼清華,突然問道:“清華,我這些年對你怎麼樣?”
清華怔了怔,點頭道:“公子對我不錯。”
當然是不錯,謝知航明知他是謝遠州的人,這幾年依然對他很好,他從齊貞那裡拿了利錢,每次都會分給清華一些,這些清華都記得。
謝知航滿意點頭,面無表情的對他道:“清華,我只有一個姐姐。”他頓了頓盯着清華的眼睛繼續說道,“而且我姐姐很有錢,想必你也知道。”
清華眼睛閃爍,有些不敢看謝知航的眼睛,半晌才吶吶道:“知、知道。”
謝知航突然笑了,將茶杯放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清華道:“清華,只要你去給姐姐報信,我承諾給你一百兩,不、給你一千兩銀子。到時你可以帶着你母親離開京城,你們省着些花這輩子都夠了。”
清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公子怎麼知道他母親的事的?
許是解開他的疑惑,謝知航淡淡笑了:“清華,我知道,你母親有病,我爹爹定是答應你給你母親看病,你才這麼費心費力的給他辦事,否則你早就成我得人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父親的人,我爲什麼沒有換掉你呢?”
謝知航笑了笑,繼續道:“因爲我知道你是個孝子,我不忍心換掉你讓你的家庭沒了依仗。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找個機會給我姐姐報信告訴他我爲什麼被關起來,然後事後帶着一千兩銀子離開京城。二是繼續聽我父親的,那麼我以後我會換掉你,並且讓你在謝府沒有立足之地,甚至想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說着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讓清華額頭冒出許多冷汗。他跟着謝知航已經有四五個年頭了,一直以來都將他當個孩子,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以前對這個孩子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這個在他眼裡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長大了,說出的話竟然讓他有種不敢反抗的氣勢。
清華臉色發白,瞥了眼外面不遠處護院,小聲對謝知航道:“公子,公子放心,小的定會將消息送到。”
謝知航滿意的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遞到清華手裡,說道:“將這玉佩送到我姐姐手裡,然後告訴她我交代的事情。她自然會給你錢。”
“好。”清華點點頭,接過玉佩塞到袖中,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這才神色如常匆匆的出門去了。
屋外太陽很大,清華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一咬牙朝院外走去。
走到小院門口恰巧碰到管家謝東,謝東道:“怎麼不守着少爺?”
清平扯扯嘴角,支支吾吾道:“少、少爺要了熱水又不行,非得又要涼水....”
謝東點點頭,並不以爲意,皺眉說道:“快去快回。”
清華點點頭,彎腰笑道:“是,小的知道。”
清華走出很遠,站直了身體,長呼一口氣,擦乾額頭的汗,避開衆人朝聞雪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