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妓紅狐
“那男生的自殺與你有關麼?”我問。
“我要報復!我要讓那些心理脆弱的人愛上我,然後我把他狠狠的甩掉!讓他們也嚐嚐女孩子受傷時的感受!”她的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因爲以前你喜歡的人傷害了你,對嗎?”
胡紅沉默了。
“那你不是和那個傷害你的人一樣了嗎?”我聲音很低,故意將語速降慢。
那晚我沒有去自習室,我和胡紅聊了很久很久。並且此後的每個晚上我都會去食堂前面,將手放上背影的肩膀。胡紅轉過頭,然後我們開始聊天。
突然有一次聊天的時候,胡紅說:“這幾天來,是你的話語和你的行動讓我知覺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虛僞的,其實真誠的人還有很多。我不打算再去加害別人了。”
我心頭有種異樣的感覺,既放心又不捨。回到寢室後,我又做夢了。夢中的小柳樹表演着歡快的舞蹈,舞女的眼睛像月光一般柔和,像流水一般清純。這是我近來第一次夢醒後沒有汗水。
焦皮告訴我:在醫院搶救的那個男生忽然好轉得飛快,現在能下牀行走了。我聽完馬上趕往食堂。躲在冷清角落的柳樹居然開始枯萎,有一半的柳葉已經微微泛出黃色。
這天晚上,我急急忙忙跑向胡柳的所在地,似乎要去給某一位要好的朋友送行。我看見前面的背影后將腳步放慢,輕輕走上前,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嘿,胡紅!”
轉過來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我大吃一驚!
那女孩笑了,問道:“不會吧,我有這麼嚇人嗎?是不是看多了恐怖片啦?”
“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連忙道歉。
“看,我在這裡撿到一張明信片。喂,你是不是在找它?你是亮吧?”那女孩手裡捏着什麼東西。
“你怎麼知道?”我迷惑了。
“哈哈哈,你以爲我有妖魔附身知道你的名字啊?這明信片上贈送人寫着亮呢,還有什麼感謝這幾天來你爲我所做的一切。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我接過明信片,藉着微弱的月光,看見上面畫着一隻美麗的紅狐。
次日清晨,又有一大羣人圍在食堂前面。我心裡咯噠一聲,急忙擠進去。
接下來幾天,校園裡處處都在討論爲什麼好好一棵胡柳在一夜之間枯死了。只有我知道,我的一個好朋友已經離開了。
就在去年回家跟爺爺講到十幾年前的事情,爺爺提起鬼妓的這一段經歷,我突然想起在學校發生的這件事。只是我在跟爺爺談起這個事情時,爺爺已經多年沒有捉鬼了,而我把《百術驅》積壓在書箱的底部數年了。彷彿在同一時間,我跟爺爺突然對鬼失去了興趣,就如一個人很喜歡吃蘋果,並且堅持了很多年,但是突然一天就厭煩了蘋果,看見蘋果就沒有胃口。
爺爺聽我在學校的經歷,他說:“當年的鬼妓和你碰見的這個紅狐都是一個類型的女子,鬼妓是身體受虐,紅狐是心靈受虐。胡紅變成狐狸,則是爲了嗅到負心人的氣息,追蹤並逼死他。鬼妓的下身有舌狀的孽障,則是因爲男人遺留在她體內的精氣形成,使用那孽障傷害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還有同一個特點,紅狐和鬼妓現形時都首先出現在有柳樹的地方或者柳樹多的地方。”
在十幾年前爺爺專心做鐵門檻的時候,他沒有時間給我解釋鬼妓下身的形成原因。我也沒有問他,我在細細的閱讀縫合在一起的古書。
隨着日曆的一頁一頁撕掉,終於盼到了鬼妓出現的那天。
我和爺爺早晨從家出發,快到中午時到達洪家段,借住在上次辦壽宴的親戚家。我和爺爺一到洪家段,便有很多人聚集到我們身邊來,詢長問短,議論紛紛。大家都對爺爺抱着的鐵門檻指指點點。
我把爺爺拉出人羣,問道:“爺爺,鬼妓今天晚上會出現在哪裡呀?我們不可能守住洪家段和周圍幾個村的每一個地方啊。就是她出來了,我們也不一定知道她在哪裡啊。”
爺爺笑笑,不回答我,轉頭大聲向人羣問道:“你們這裡哪個地方柳樹最多啊?”
立即人羣又將爺爺圍起來,七嘴八舌的說:“柳樹最多的地方啊,要數村頭的矮柳坡了。”
“矮柳坡?”
“是呀,那一小塊地方都是柳樹,沒有一根雜樹,其他的青草都不生一根。不過,那裡的柳樹比別的地方的柳樹要矮一半。”
“哦。”爺爺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一支菸,“來,兄弟,借個火。”爺爺這段時間咳嗽不斷,我和媽媽勸他戒菸,他不聽,但是答應少抽一些。所以,他現在不把煙盒帶在身上,僅僅從煙盒裡拿出兩三根放在兜裡,因爲煙盒放在身上的話他一會兒能把煙盒裡的煙全燒掉。
旁邊一人給他劃燃火柴,湊到他的菸頭上。
“爲什麼那裡的柳樹比其他地方矮半截?”爺爺吸了一口,吐出一個菸圈。我知道,煙陪伴了爺爺一輩子,這不單是上癮,而是對煙產生了感情,要想戒掉那是特別困難的。並且我有一個感覺,如果爺爺手裡不拿根菸,我還真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爺爺。因爲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瞬間變成深不可測的捉鬼方士,讓我難以相信這是同一個人,而唯一可以證明他是我的爺爺的東西,就是那根常燃不滅的煙。當然,還有那兩根被薰黃的手指。
“爲什麼?我們沒有想過爲什麼。”被問的人回答,“可能是那裡的土地不肥沃吧,或者是村口風太大,抑制了柳樹的生長?”
爺爺伸出兩根枯黃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顯出幾分勞累的疲憊,喉結一滾,咳嗽了一聲。爺爺用手抹了抹嘴巴,對我說:“走,我們去矮樹坡看看。鬼妓應該首先出現在那裡。等她一出現,我們要立即制止她,別讓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