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爺爺去捉鬼
爺爺一笑,輕輕拍了拍慄剛纔的肩膀,撫慰道:“不用擔心,那不是鬼類的腳步聲,是人。”末了,爺爺又補充道:“並且是熟人!”
果不其然,那個腳步移到門口之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馬岳雲,開開門,我是馬老太太,我孫女也來了。”
這下,慄剛纔鬆了一口氣,直拍胸口。爺爺卻提心吊膽了,禁不住有些慌亂。箇中緣由不言而喻,如果換在平時,那倒相安無事;但是此時馬老太太的孫女很可能要跟她夢裡的男人見面,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爺爺不能不開門,也許是馬老太太看見了窗口有火光纔過來的,爺爺不可能撒謊說自己正在睡覺,要她們明天再來。再說了,馬老太太她們爲何也是三更半夜的跑來煩擾自己?說不定跟慄剛纔一樣有着不得不來的理由。這樣,爺爺更是不能閉門不見了。
正在爺爺思忖着怎麼辦時,慄剛纔皺起眉頭問道:“馬師傅,外面的既然是熟人,你爲什麼遲遲不去開門呢?”
爺爺恍然醒悟,急忙起身去開門。
“哎呀,你果然還沒有睡覺啊。我從窗口看見紅色的火光,就猜想你還沒有睡覺呢。”馬老太太一邊說話,一邊領着姚小娟跨進門來。
爺爺退後幾步,讓她們進了屋,然後轉身閂門,一邊閂門一邊問道:“你們倆怎麼這麼晚了還跑到我這裡來呢?”
姚小娟搶先回答道:“前面的方家莊去世了一個老人,我們是來看老的。”
“看老”是我們那個地方的一個習俗。如果某個村裡有個老人去世,其他與他相識的老人都會抽時間在葬禮結束之前去靈堂看一看,坐一坐,藉以表示緬懷和哀悼。由於白天客人多,葬禮的主辦方騰不出時間接待,所以這些老人一般都選擇晚飯之後去“看老”。同時,晚飯之後,道士們會在靈堂上唱孝歌,就是跟歪道士一起的白髮女人唱的那一種。雖然這種歌,在我看來,哼起來沒有一點勁兒,也太不講究音樂的音律和演講的抑揚頓挫,但是有些老人喜歡聽,並跟着念。
有的道士唱孝歌要唱通宵,但是大多數道士沒有那樣的精力,唱到半夜十二點就打止。或許馬老太太她們就是等到道士唱完纔出來的。或許她們就在去借宿親戚家的路上,恰好看見爺爺家窗口還亮着,便順道過來問候一下。
可是,她們哪裡知道,跟爺爺一起坐在火竈旁邊的人,恰恰是姚小娟夢裡出現的那個男人!她們更不知道,這個男人做了和姚小娟一樣場景的夢!
而知道兩者之間的共同秘密的,只有爺爺一個人!爺爺擔心他們倆一見面就會認出互相來。之後會發生什麼,爺爺想象不到。
也許不僅僅是驚恐那麼簡單。
馬老太太還沒有進裡屋,就聽見裡屋傳來一個人的咳嗽聲。馬老太太指着裡屋問爺爺道:“屋裡還有別人?誰這麼晚了還沒回家睡覺?不會也是看老的吧?”姚小娟聽馬老太太這麼一說,立即伸長了脖子探看,好像她的目光能拐彎看到屋裡的人似的。
爺爺擺擺手,笑道:“他不是來看老的。他……”爺爺又擺了擺手,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
“沒事的,我們不怕生。”姚小娟微笑道,率先走進裡屋。馬老太太呵呵一笑,跟在後面。爺爺一急,忙搶在馬老太太前面進了屋。
進屋的時候,爺爺聽見姚小娟在跟慄剛纔打招呼。姚小娟主動打招呼道:“你好!”
慄剛纔見有人進屋,急忙站起來,禮貌的回道:“你好你好。”然後讓出自己的椅子來,伸手邀請道:“你坐這裡吧,我再去端椅子來。”說完,慄剛纔端來兩把椅子,輕輕放在火竈旁邊,又招呼馬老太太坐。在這個過程中,他已經不止一次與姚小娟面對面,但是他和她都沒有意想中的那樣驚恐或者尖叫。
或許,是房間裡太暗?雖然有火苗,但是把人的臉映照成紅色,是不是她們之間就互相看不太清楚呢?爺爺暫時還分不太清楚,又或許,人的上輩子跟下輩子在相貌上會有幾分差別?比如,慄剛纔在上輩子是沒有紅色胎記的,而這輩子有。當然了,這話是要確定了他們的夢就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之後才能說的。現在這麼說,爲時過早,權當猜測。
爺爺泡上一壺茶,每人遞上一杯,然後四人圍着火竈坐下。在聊天的過程中,慄剛纔一直盯着火苗看,即使答話的時候也是如此,偶爾端起茶杯喝上兩口。而姚小娟則顯得大方得多,大聲的說話,爽朗的笑。
坐在兩個年輕人旁邊的兩個老人,神情又有不同。爺爺關注着慄剛纔和姚小娟的表情的細微變化,甚至到了後來回憶時都不記得當晚他們聊的是什麼話題。馬老太太卻輕鬆又帶着幾分欣喜的用兩個眼珠子瞟兩個年輕人。
四個人就這樣各有各的心態聊了好一會兒,慄剛纔終於顯現出疲態來,姚小娟也說得有些疲倦,不停的打着哈欠。爺爺是睡眠中被慄剛纔叫醒的,自然免不了有幾分昏昏欲睡的感覺。只有馬老太太與衆不同,她彷彿是隻夜晚出來偷油的耗子,不但沒有顯現疲態,反而精神越來越抖擻,眼睛裡發出毫光來。
爺爺見姚小娟不停的打着哈欠,便對馬老太太道:“再聊一會兒恐怕都要雞叫了,大家先散了吧,下回有機會再聊。好嗎?”
馬老太太似乎有幾分不捨,但不好再坐下去,便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姚小娟。姚小娟便站了起來,順便伸了一個懶腰。
慄剛纔也站了起來,身體隨之一晃,差點跌倒。旁邊的姚小娟連忙一把扶住。
馬老太太欣喜的湊到爺爺耳邊說悄悄話:“我家小娟很少對別的男人這麼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