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臥室內,洪亮的佛音繼續堅持。至始至終,外面的人都聽不出裡面佛音換了人。
葉寒的身體開始出現變化,可以感受到他的血液開始流動,偶爾手指還會微微彎曲。不過他的眼睛始終並未張開。
流紗看着葉寒的狀況,並無欣喜。因爲他手指的微微彎曲了一下,但這並不是甦醒的前着。而是因爲雲靜的真言震盪。
這等於是在給葉寒變相的洗髓,刺激他的生機。也等於是要把坐化的葉寒給拉回現實。
坐化,就是要停止生機。坐化的高僧,身體不腐,一旦火化,就會有一顆舍利子。
誰也沒試過把坐化的死人救活。以流紗如來境界的修爲,坐化閉氣,最多堅持三天。三天後不醒來,就真死了。
而葉寒卻已經坐化了十多天,理論上來說,是絕對活不了了。
雲靜一邊給他按摩,一邊真言震盪。這期間,雲靜感覺到了葉寒的身體裡,血液的緩緩流淌。
外面的人繼續守候。
在上午十點的時候,雲靜堅持不住。與流紗巧妙默契換防,由流紗繼續震盪。
佛音震盪,一直堅持了三天三夜!
但牀上的葉寒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呼吸,沒有心臟跳動。
倒是雲靜與流紗都已經到達了身體的極限。流紗先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
她揮手阻止了雲靜,吃力的道:“沒用的。他全身的血液已經被我們調動,甚至奔騰。但是他的反應跟一個真死人沒有兩樣。最關鍵的,應該還是大腦的問題。”
雲靜也已經耗盡了元氣,臉色難看,心中難受欲狂。她真的不甘心,道:“難道他真的沒救了?”
三天裡,葉寒的指甲在長新的,鬍子也在長。一切看起來都只是昏迷。但他,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流紗悲傷道:“我沒有辦法了,或許,奇蹟本來就沒有。是我們太想當然了。”
雲靜看着牀上,葉寒安詳的臉蛋,她心中忍不住祈禱,你睜開眼啊,葉寒。你經歷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你是命定的天煞皇者,你怎麼可能會死?
林婉清她們滿懷着希望。
這時,流紗打開臥室門,沉重而悲傷的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葉寒……他已經死了,準備安排後事吧。”
清晨的燕京起了晨霧,林婉清推開臥室的窗戶,一股清新的寒冷氣息撲面而來。
葉寒安靜的躺在牀上,他的臉色依然安詳,甚至紅潤。身體也有微微的溫度,他真的不像死了。
在這些天裡,反而,最堅強的人成了許思。她會安置別墅裡住下的客人,會照顧妙佳,照顧葉欣,照顧林婉清。
道左滄葉在兩天後離開了燕京,縱然對葉寒的死悲痛。但他還需要過正常的生活。在臨走前,道左滄葉對雲靜的處境充滿了擔憂。
道左滄葉試圖說點安慰的話時,雲靜揮揮手,表示想安靜。她現在,不想去聽關於華夏隊的以後,不想去想那些俗世亂七八糟的事情。那會褻瀆了她與葉寒之間的真摯情誼。
流紗也沒有離開,大抵是心中不甘心。因爲每個人都會覺得,也許這是葉寒在跟大家開的一個玩笑。他會在某天突然坐起來,然後微微的笑着。
林東不放心林婉清,也沒有去南洋。倒是孫曉天和貝仔被雲靜派到了南洋。
雖然悲痛,但生活還要繼續,不是嗎!
孫曉天在看到葉寒安靜的躺着時,他的眼睛紅了。曾經對葉寒有過憎恨,有過忌憚。但真正接觸後,葉寒的睿智,勇敢,豪爽,坦蕩無不感染着他。
在孫曉天心裡,葉寒的強大絲毫不亞於靜姐。所以,他真的無法接受,有一天,葉寒會死,會安靜的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林婉清這次並沒有堅強起來,她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會呆呆的凝視着葉寒的容顏。在午夜的時候,她會流着淚,求他。不要再耍我了,老公,我不生你的氣了。你起來對我笑一笑啊!
一直以來,葉寒表現的太過堅強。以至於在他突然倒下,才讓大家醒悟到,原來他也是一個人。會痛,會死的!
田雄,楚嘯天也來看望過葉寒。除了傷心悲痛,他們又還能表達什麼。
倒是貝仔,曾經那麼的恨葉寒。真正的在葉寒死後,他忽然開始感到了痛楚,一絲絲的痛楚。
曾經肝膽相照過……
到後來,視驕傲的葉寒爲大仇人。可在看着葉寒真正的躺下後,他覺得心裡很空。
葉欣的悲痛,比任何人都要猛烈。她的世界已經坍塌,她的哥哥呀,是她的所有世界呀。
哥,你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你怎麼會死?
許思在白天堅強後,午夜夢迴的時候,抱着妙佳,咬着被子嚶嚶的哭泣。
葉寒的頭髮鬍子長的茂密,指甲也長了。看到這種情況的林婉清苦苦哀求流紗和雲靜,再用那種方法來救葉寒。
流紗嘆息,道:“他這是因爲我們的真言震盪後,血液流動的正常生長。沒有用的!”
這一天,是葉寒去後的一個月。
已經是四月的下旬了,天氣越發的晴朗。
葉寒的屍體沒有腐爛的跡象,但也沒有活的跡象。宋老這段時間沒有住在別墅,但今天,他特意回來。召集了許思,林婉清,葉欣,雲靜,流紗,林東。所討論的就是關於葉寒的屍身如何處理。
總不能一直這樣的放着,華夏儒家思想,封建思想還是講究入土爲安!
宋老的意思是,挑一個日子,將葉寒葬在八寶山中。以功臣烈士的規格來安葬,以供後人景仰!
“我知道,葉寒的狀況,你們都覺得他還會醒過來。但事實上,他早已經沒有呼吸,沒有心臟跳動。一個月了,並沒有奇蹟發生。”宋老嘆息,又看向雲靜,道:“逝者需要安息,生者也要奮發。葉寒一天不入土,這些孩子就不可能死心。已經失去了葉寒,我不想看到葉寒所關心的人出事。”
雲靜心思沉重,掃了一眼林婉清,葉欣,許思。這三個女子,已經在一個月內,憔悴得不成樣。
也是,葉寒一天不下葬。她們的心情永遠無法去淡忘。
林東第一個道:“我贊成下葬!”
流紗道:“我也贊成。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師弟已經不在了,但是事實就是,他確實已經不在了。我想他如果還活着,也不希望你們一直傷心下去。”
“不,我哥哥沒有死,你們誰都不許葬他。”葉欣紅了眼眶,聲音尖利的道。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溫婉,如個乖乖女。尤其是在林東和雲靜以及宋老這些長輩前,她顯得有些怯,畏懼。但這一刻,她所表現出的勇氣讓人驚訝。雲靜和林東微微意外的看向葉欣。
葉欣站了起來,她用一種仇恨的眼光看着贊成下葬的人。最後又到了宋老的身上,她弱弱的嬌軀散發出凜然的威勢,指着宋老,道:“現在來假惺惺的關心我哥,關心我們。早幹什麼去了?我哥他爲了你們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九死一生,在沙漠裡苦苦掙扎的時候。你們這個冷血的政府除了在那兒看着,還做過什麼?你們連俄羅斯政府都不如,至少,我哥的屍體是他們找出來的。”在她自己說到屍體兩字時,她心中悲慟不能自己。爲什麼我也要用屍體這兩個字?
葉欣轉身奔向了臥室,她要守護着她的哥哥。不讓任何人來傷害他,爲此,她可以付出生命的代價。
宋老垂下了頭,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國際上的形勢,逼迫他什麼都不能做。他亦是有血性的人,何嘗不想衝冠一怒,什麼都不去管,任我行俠。可是他所在的位置,迫使他必須保持冷靜。
至少想想,國家對待葉寒是何其的不公平。海青璇與他根本沒有任何關係,是因爲海青璇是海老司令的女兒。
所以這才被宋老允許找上葉寒。葉寒九死一生的去幫助。上刀山,下火海。爲這個國家立下汗馬功勞。但他在沙漠中苦苦掙扎,一次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時候。
國家卻什麼都沒爲他做,甚至在他死後,連屍體都是由俄羅斯政府去找出來的。
也難怪葉欣會突然的爆發出來。
在場衆人,包括許思,何嘗對宋老沒有怨恨。
宋老站了起來,他目光悠遠,道:“國家對不起葉寒,我也對不起葉寒。但是事情再來一次,十次,不營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而現在,我能爲葉寒做的,只有將他安葬。必須安葬,出塵,你應該看的出來,葉欣這孩子,還有婉清,許思,她們三個的狀況。一直這樣拖着,她們的身體也會撐不住。”頓了頓,又看向林婉清,道:“葉欣是葉寒最疼的妹妹,你是她的妻子。接下來,你是不是應該代替葉寒,照顧好她的妹妹?”
林婉清嬌軀一震,半晌後,珠淚落下。沒有說話,沒有說話便是默許了。
宋老又看向許思,道:“你還有妙佳和桐桐要照顧,不需要外公再多說。好好的撫養妙佳,培養她成人。也算是對得起葉寒在天之靈。”
最終,安葬葉寒的事情終於敲定。三天之後下葬於八寶山陵墓羣。與一衆革命先烈同級別待遇!
第二天,燕京的天空一片陰霾。隨後,綿綿春雨下了起來,街道上煙雨濛濛。
細細的春雨,斜斜的飄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