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湘西,這是個神秘莫測的地方。
小時候我爸總是出門,穿的奇形怪狀,手裡拿着鑼鼓和鈴鐺,一走就是十幾天甚至幾十天,我問我媽,我爸幹嘛去,天天不見人影,心裡惦記的難受。
我媽總是摸摸我的額頭,將我攔在懷裡,然後嘆氣,然後又笑。
她說我爸去做善事了,沒有他們這些人,湘西就不在是湘西。
這句話我聽不懂,還問我媽,不叫湘西叫啥,叫湘東嗎?
可後來我長大了,有一次父親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從這才知道,我爸竟是家喻戶曉的趕屍匠,因爲趕屍,他失蹤了。
我是趕屍匠的後人,我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可是失去父親這個頂樑柱之後,家裡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我媽臉上的皺紋多了,鬢角也生了白髮。
十年後,我爸還沒有回來,我媽憔悴的樣子像一朵枯萎的水仙,在一個晌午時分,她終於忍不住了,對我說,秦明,你二十歲了,是個男人,要有所擔當,不管你爸是死是活,都帶他回來見我。
這句話在我心裡生了根,可我知道尋找一個人是多麼不容易,尤其這個人還是趕屍匠。
趕屍匠在湘西並不罕見,我從小就有耳聞,知道趕屍是有特殊路線的,基本都設置在崇山峻嶺當中,隱秘不說,還充滿了各種危險,沒點本事就貿然進山,下場肯定不堪設想。
所以,爲達目的,我必須學習趕屍的手藝,入這個行當。
後來我找到了我爸很好的朋友,她是個極有女人味的前輩,叫細娘,跟我爸一樣,也是趕屍匠。
到了細娘家裡,我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反正我一個大小夥子,沒想過莽撞,也不懂什麼彎彎繞,就指望對方能收我爲徒。
細娘太穩當,聽完之後也不出聲,沒個準話兒,只是沉靜的點點頭,眉心那顆紅痣
波瀾不驚的。
我心裡頓時沒底了,難道她看不上我嗎?
可片刻後細娘就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我,語氣很怪:“想學趕屍一是看命格夠不夠硬,二是看有沒有膽量。你的命理我算過,不俗,但有沒有膽量,我就不曉得了。”
她一下就把我看扁了,爲了表示我的勇氣,我把胸脯子拍的啪啪響,表示絕對沒有問題,咱也是茅房拉屎臉朝外的人,沒點膽量能成嗎?
其實我是裝的,因爲我懂其中的道道兒,一般測試膽量,都是師傅將一片梧桐葉放入墳地,叫徒弟深夜去找,能找回來纔有資格拜入門下。有時候我就在想,這有些扯啊,墳地裡樹葉子多了,一片梧桐葉得找到什麼時候。
不過這次測試真超出了我的意料,細娘夠損的,因爲她不叫我找樹葉子,而是叫我去霍家大宅,找她的紫金攝魂鈴。
霍家大宅我太熟悉了,那是遠近聞名的凶宅,一般人聽到這幾個字,脊樑溝都能冒涼氣。
霍家在抗日戰爭時期屬於大族,地主成分,後來因爲得罪了日本人人,就被狠狠屠殺了。
殺人的當天,雷鳴電閃,下着瓢潑大雨,鮮血混着雨水,嘩嘩往外淌着,怎一個慘字可表?
人殺光之後,宅子也遭到了日軍的破壞,之後就一直閒置下來,可沒過多久,霍家大宅就傳出了鬧鬼的消息。
等建國後,這個宅子就被官方佔了,成了關押反動派的地方,但邪門的是關一個死一個,一條條性命斷送在這裡,這地方變的越來越髒,越來越邪門,任何人都躲得遠遠的,生怕厲鬼索命。
至於紫金攝魂鈴,是趕屍匠的趁手寶貝,專門用來引領魂魄的,我爸也有個鈴鐺,不過不是紫金的,這細娘也夠奢侈。
我心裡想着這事兒,臉嚇白了,一擡頭髮現細娘正意味深長的盯着我,那意思,你要是不敢去就言
語,別光顧逞能吃了大虧。
我把牙都咬碎了,說一句今晚就去,您就瞧好吧。
細娘不含糊,當天就把紫金攝魂鈴放進了霍家大宅,那宅子三進三出的,太他孃的大了,想要找一個三寸高的鈴鐺,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過爲了找到我爸,我就瞎子進山洞,一條道走到黑了。
晚上,我拿了手電,白酒,腰裡別上一把柴刀,直奔了霍家大宅。
這宅子年頭多了,所處的位置已經成了荒原,雜草一人多高,影影綽綽的,生怕從裡面鑽出什麼要命的東西。
我舉着柴刀劈出一條路,眼瞅着就到了宅子跟前,可空中的月光忽然一暗,被雲彩給遮蔽了,一陣陰風打着旋兒吹來,僅剩一扇的宅門,咣噹閉合,上面的卷皮朱漆,嘩啦啦的掉,嚇得我一縮脖,真想撒丫子往回跑。
但我明白今天是幹嘛來的,跑回去不耽誤吃也不耽誤喝,但入門學藝可就沒戲了,還得被細娘笑話,這麼窩囊的事兒我不幹。
我一邊給自己壯着膽兒,一邊走進了霍家大宅,院子裡又黑又陰,四周都是鱗次櫛比的老房子,說句有水平的話,那真是瓦沿尖角,飛閣流丹,當年肯定是無比氣派,但現在光輝褪去,只剩下恐怖和淒涼了。尤其是那些空洞破敗的門窗裡,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狠狠盯着我。
咣!
一聲巨響從背後傳來,嚇得我沒尿褲子裡,趕緊轉身,大喊一聲:‘誰!’
我晃着手腕子,手電光打在了對面房子上,不放心的畫着圈圈。
喵~~~
一隻黑貓竄了出來,順着宅子的大門跑遠了。
把我給氣的,肺葉子都飄起來了,心裡講話,這一驚一乍的,比墳地嚇人多了。
但下一秒,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因爲我身旁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還有一條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