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依然打得起勁,打着打着,我竟然都不知道痛了,全身麻木了!
“老大,還打嗎?”馬面的聲音。
“爲什麼不打?”肖德龍的聲音。
“不會打死了吧?”馬面的聲音。
“他不是在找死嗎?成全他唄!”肖德龍的聲音輕鬆自在。
“還是別鬧出人命吧?老大?”馬面的聲音。
肖德龍沉吟片刻,然後慢慢走過來,衝那些手舞腳踢的打手擺擺手道:“好了,暫停一下。別真把我們的顧先生當場打死了!”
金剛擡臉看着肖德龍道:“老大!打死他小子算了!免得日後他再來攪和我們的好事!”
“你豬腦子啊!”肖德龍瞪他一眼道,“我對你們說過多少次,凡事要從自身利益出發,你說打死他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我雖然有的是錢,但是也不能花冤枉錢對吧?把他打死了,我不花一大筆錢,我能堵住那幫警察的臭嘴?!”
金剛道:“那我們怎麼處置他,老大?”
肖德龍覷着地上蜷縮成一團的我,冷聲道:“今天我可沒想要他死,只不過想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惹我的下場!讓他知道我肖德龍是有仇必報的人!如果他是個聰明人,他以後就該知道少管閒事了!”
說着肖德龍慢慢走近我,擡腿踢我一腳,冷聲道:“噯!顧先生,你別裝死啊!我這次沒想弄死你!只是想給你上一堂教育課,這一課的標題是‘如何做一個聰明人?’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你說林曦兒到底給你什麼好處了?你可以冒着得罪我的風險去幫助她?啊?顧先生。”
我蜷縮在地上,全身都痛,無法動彈,我甚至不敢呼吸,稍微用力呼吸一下,胸口就痛得要命,更別提開口說話了!
我腦袋裡痛得嗡嗡嗡地作響,頭暈目眩,我的鼻子在流血,嘴巴里也有濃烈的血腥味,我甚至懷疑我腦子裡已經出血了。
“顧先生!拜託你照照鏡子好吧?你還想做林曦兒的男朋友?你憑什麼呀?你以爲林曦兒會喜歡你?拜託你每次出門照照鏡子行吧?老子見過傻B,沒見過你這種傻B!”肖德龍冷聲道。
“裝死是吧?”肖德龍繼續道,“裝死沒關係,你可以在這裡睡一天半天的,等你完全緩過來再爬回去也行!但是,你給我聽好了,今天只是一場演習,如果以後你再不知死活,那我肖德龍保證會讓你知道死了還是活着!——現在我還捨不得花錢弄死你,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來攪和我的好事,我會爲你找個好地方下葬!聽明白了嗎?臭小子!”
肖德龍俯過上身來,把玩似地看着我的臉,然後伸出手,在我臉上拍了兩巴掌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都聽明白了!好好在這裡睡一覺吧!可別睡過去了喔!哈哈哈。”
說着肖德龍站起身,掏出一方白色手絹,擦了擦他搜上從我嘴巴上沾染的血跡。
“走囉!兄弟們!喝茶去!”
肖德龍往我身上啐了一口,將那手絹丟在我身上,轉身,大笑着揚長而去。
金剛也跟着往我身上啐一口,還擡腳在我腰上猛踢了一腳道:“算你走運!”
他那一腳剛好踢在剛纔被亂棒捅傷的部位,一陣尖銳的疼痛直達神經末梢,我的身體跟着抽搐起來。
那幫人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很快就聽到麪包車發動的聲響。
也不知道我在地上躺了多久,我曾試圖掙扎着爬起來,都沒能成功,直到夜深,伸手都不見五指了。我才感覺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一些,我忍着全身的劇痛一點點從冷冰冰的地面上爬起來,但我站不穩,我的雙腿在發抖。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沒有骨折的地方,但我感覺全身每塊骨頭都骨折了,那種疼痛是錐心刺骨的!
“沒錢打車我要hold住,乘坐地鐵我要hold住,參加派對我要hold住,飛機時差我要hold住,羨慕嫉妒我要hold住,空虛寂寞我要hold住,見了hold住姐我要hold住,我是hold住哥整個場面我要hold住……”這個時候,我的手機拼命地叫了起來,丁銳扯着嗓子在叫“我要hold住”,哥哥,你還hold得住,可我快要hold不住啦!
我包包被丟棄在地面上,我的雙手依然被綁縛着,我將身體拱過去,拱到包包跟前,手機已從包包裡滑落出來。
我跪在地上,看向手機屏幕,是琴姐的來電!
我吁了一口長氣,用下頜按開了接聽鍵……
我“喂”了一聲。
“小顧麼?是我,我是姐呀。”手機那頭傳來琴姐親切柔和的聲音。
“恩,姐……是我……”我道,聲音很無力。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聽到琴姐溫暖的聲音,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鼻子發酸,喉頭有些哽咽。
“怎麼啦?小顧,”琴姐那頭猶疑地說,她大概聽出了我的聲音不對勁。
我吞了一下口水,儘量穩住了語調道:“沒、沒什麼,姐……”
“你在哪兒呢?小顧。”琴姐的聲音依然帶着疑惑,可依然是那麼溫暖柔和,就像一劑療傷妙藥,在熨燙着我身上的傷口。
我道:“我在家睡覺呢……姐……”
琴姐在手機那頭輕輕“喔”了一聲說:“你真沒事嗎?小顧……”
我強行笑了一下說:“姐……沒事……我好、好着呢!”
琴姐半信半疑地說:“有什麼事,一定記得跟姐說,聽見了嗎?小顧。”
我點點頭說:“姐……我知道……就是有些想你……”
“傻瓜!當是什麼事兒呢!嚇姐一跳!”琴姐在手機那頭嗔我一句說,“小顧想姐的話,明天陪姐逛街吧?姐帶你去買身禮服,明晚我們好去參加那個晚宴。”
我道:“不用了……姐,我有一套晚禮服……”
琴姐“喔”了一聲說:“這樣啊,那明天你到姐家裡吃飯行嗎?姐給你做好吃的。”
“姐,我困死了,先掛了。”我穩住情緒對着手機道,然後用下頜掛掉了電話。
我的鼻子發酸,喉
頭又哽了,我怕姐真地聽出異樣來。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很想哭,我不知道。
這座城市如此冰冷,就像身下冰冷的水泥地面,這座城市如此漠然,就像這周遭漆黑的夜。
我踉蹌着走出這間屋子,夜已經深了。
我回頭看見了這座廢棄廠區的全貌,它像一隻怪物一樣趴在這荒郊野外,周圍長滿了半人高的蒿草叢。
這裡沒燈光,周遭漆黑一片,那些蒿草像一片黑海,在夜風中拂動,蒿草叢裡傳來此起彼伏的蟲鳴,還有幾聲鳥的怪叫聲。
我踩着黝黑的路面,摸索着前進,我被腳下的東西絆倒了許多次,即使是摔在柔軟的草地上,我依然感覺渾身刺骨的疼痛,我咬牙掙扎着一次次爬起來,繼續堅持往前走,因爲,我不想就這樣死在這裡!
走出蒿草叢,站在一塊高地上,我看見了遠處城市飄渺的燈火,我沿着那條僅能供一輛小車通過的土路,斷斷續續地往前……
路上不斷有車子通過,可它們都無視我,狂按着喇叭,呼嘯而去。
好在在中途遇到上一個好心的中年男子,他開着一輛半新不舊的黑色桑塔納轎車,見我這幅模樣,顯得有些目瞪口呆。
我朝他擠出一絲笑容道:“能、能捎我一程嗎?”
那車主道:“咋啦?哥們?”
我道:“發生了點意外”
“要不要報警?”他盯着我道。
我搖搖頭道:“算了,恐怕報警也沒卵用。”
車主盯着我愣了半響,最後才道:“上車吧!你去哪?我送你!”說着他替我打開了車門。
我坐進車裡,他幫我鬆開了手上的繩索,他又盯着我道:“要去醫院麼?”
我搖搖頭,朝他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用!謝謝!”
這個中年車主看上去很熱情,一路上不停地問這問那,我只好告訴他我被幾個流氓揍了!
中年男子嘆聲道:“現在這是什麼世道啊?!哎!”
我沒說話,車子的輕微顛簸,顛得我渾身痛苦不堪。
他掌着方向盤,又看着我道:“你真地沒事嗎?要不我直接送你去醫院?”
我搖搖頭道:“真不用,謝謝了。”
“那我能爲你做點什麼?”他看着我道。
我看着他,勉強扯了扯嘴角道:“可以放點音樂嗎?”
“行!沒問題!”他朝我笑了一下道,然後伸手按開車載音樂。
是歌手汪峰的專輯,是他那首《再見青春》。
“我將在深秋的黎明出發,伴着鐵皮車廂的搖晃,伴着野菊花開的芬芳,在夢碎的黎明出發,再見青春,再見美麗的疼痛,再見青春,永恆的迷惘,雨會從記憶的指間滑落,帶着血中曼舞的青鳥,帶着風中悲鳴的草帽,從燃燒的風中滑落……”
一路爬涉,回到西郊我的住處。
我拖着疲憊疼痛的身體走進樓房,扶着樓梯一級一級往上爬,還沒到四樓,我就聽見上面樓道里傳來一陣嘈雜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