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挑中了一件衛衣回頭去找小芒果時,見她和莫向北背坐在門邊的沙發上,走近時就聽見莫向北問:“累了?”小芒果軟軟地答:“還好,susan高興就行了。”
小丫頭嘴巴這麼甜,真是往我心窩子裡鑽呢。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這件衣服,又再看看他們身邊的購物袋,不由笑了笑轉回身去。不過我只走兩步就急轉回頭,剛好抓住小芒果偷飄來的目光,她立刻把臉埋在莫向北的肩膀上。
我是真的笑了出來,就知道是他在支招呢。也罷,還了那件衣服走過去佯裝對剛纔的事不知情:“算了,這家店的衣服不怎麼好看,我們走吧。”
剛好在附近的店員聽到後朝我多看了一眼,於是走出店門的腳步變得飛快。
到正式拍攝婚紗照的那天我們起的非常早,小芒果睏意太濃全程在車上都是睡着的,然後到了拍攝外景地點她卻突然醒了過來,揉揉眼睛便下了車。對於她這種表現我是真的無語了,標準的上車睡覺下車拍照模式。
三人中就我一人是要化妝的,所以這期間莫向北帶着小芒果在周圍轉悠。婚紗我選了一套露肩大裙襬拖地款,換好後便由化妝師爲我上妝。
有看見那一排婚紗的最末是件兒童版的,於是我便問化妝師可以讓小芒果也穿一套婚紗拍照嗎?但是她不用化妝。化妝師說當然可以,那本身就是爲很多婚後的夫妻拍攝親子照而準備的,並且稱在兒童區還有很多婚紗禮服可供挑選。
我立刻讓工作人員去找莫向北他們,詢問要不要讓小芒果也一起拍婚紗照。很快那工作人員便回來說他們兩人已經去挑選衣服了,換好後就過來與我會合。
門上傳來敲門聲時我還正在定型,以爲是有工作人員進來,卻沒料推門而入的是莫向北,他將我上下打量後眸光便沒再轉移。我身邊的化妝師不由偷笑了下而問:“先生是看自己的新娘子太漂亮了嗎?”莫向北沒有應答,我卻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幸而小芒果救了我:“jacky,你在裡面嗎?”
隨着門被再次推開,一身白色婚紗的小芒果遁入視線。
我忽然有種像剛纔莫向北那般移不開視線的感覺,小芒果就像小天使一般可愛的讓人心都要酥化了。她的頭髮被挽起了兩邊到正中間,用一定銀色皇冠扣住,兩條小辮子編在耳後,真的就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小公主。
然而小芒果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susan,我們是一樣的。”
化妝師因爲跟我處得熟了,也知道她是我女兒,便開玩笑地問:“是不是一樣漂亮?”
但小芒果看了看她,遲疑了下說:“不是,是一樣當了壞公主,我們會拋下巨人。”她說到巨人就看向了莫向北,而這時莫向北穿了一套純白色的西裝,英俊如畫說得可能就是他。
又是公主與巨人的故事,它在小芒果的人生裡當真是扮演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
化妝師自然不懂她的意思,只得尷尬地笑了笑。而這時莫向北終於斂轉眸光而下看着小芒果道:“當巨人化身爲騎士時公主就甦醒過來了,善良是她的本意,應該被原諒,不是嗎?”
她想了想後點頭:“嗯,k說過,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在救贖與原諒中度過一生。”
原本這話題到這時就可以終結了,但是莫向北卻蹲下身與小芒果平視,然後一字一句地緩緩道:“k那些都是空話,這世上沒人會來救贖你,而原諒要有選擇。”
我心頭微微一動,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們父女。似乎明白爲何小芒果會對莫向北如此信服,因爲他貫徹了言傳身教這四字,而且他講話的語氣和眼神都讓人沒法抗拒。
拍攝……並不太順利,因爲有兩個不配合的“孩子”。
小芒果也就罷了,莫向北這個“大孩子”實在是難搞定,攝影師讓他要笑,而他卻用冷颼颼的目光懾得攝影師轉移了話題;又讓擺各種poss,可他並不想聽從擺佈,然後我又一次體會到言傳身教這四字的威力,在他錯誤的示範下小芒果也無聲抗議。
我看攝影師的額頭都在冒汗了,找了個私下的機會跟莫向北說:“就不能暫時將就一下嗎?幾套拍完了一天也就結束了。”
他挑挑眉,“一個好的攝影師應該擅長抓拍最真實的瞬間,而不是讓人刻意地擺一些很low的造型。”我承認理念是正確的,但要實現很難,哪有人把婚紗照拍成街拍的那種風格的?正要再勸說,突聽身後傳來:“老張,你別走啊。”
回頭而看,竟見那攝影師轉身走了……而且不像是開玩笑,有幾個跟拍的工作人員追了過去,而留下的那位替我補妝的化妝師則一臉尷尬地對我們笑。
聽見莫向北在旁輕哼:“沒有藝術家的天賦倒是有藝術家的脾氣。”
我忍不住橫了他一眼,都這會了還在說風涼話。現在我算是明白爲啥他不參與婚禮籌備了,因爲他一參與就是現在這種少爺脾性。
也沒覺得不快,我們通常會在大多數人面前展現自己最好最佳的一面,可卻在最愛的人面前展現更多的缺點,因爲這就是生活,也因爲相信對方。
問題是——“現在怎麼辦?”衣服也換上了,妝也化了,外景場地也趕過來了,攝影師有情緒走了這叫什麼事?對這家影樓心中會有些微詞,但關鍵是眼下問題能夠得到解決。
看見身邊那人不驚不急地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等他講完後我卻傻眼了:“這家影樓的老闆是你朋友?”他聳聳肩,“算不上朋友,以前認識的。還是跟老陸提了後他提醒我的,給了電話原本不想打,但現在這種服務態度自然要投訴了。”
沒過一會他口中的影樓老闆急匆匆地趕來了,同行的還有那位攝影師。我看那攝影師臉色晦暗,估摸着是已經被他老闆給訓斥了一頓。
我對那老闆沒有印象,穿着很潮,身上配了很多金屬飾品。他一過來就跟莫向北打招呼了,我有意帶了小芒果走到旁處,任由他們男人去交涉。
等過片刻後莫向北就走了過來,環住我的肩膀:“我們走。”
走?不拍了嗎?有些摸不着狀況,這是跟人談崩直接走人的趨勢?隨着他走出幾步後我回過頭,發現工作人員果真是在收拾東西了,而影樓老闆則背對着跟攝影師不知道在說什麼。
好吧,走訪幾家的敲定,半個月的等待,最終因……“意念”不合而宣告解散。我在想後頭再有什麼需要籌備的東西還是全都交給某人去操心吧,免得我定了又被他這種有間歇性強迫症的人給否決了。
可是等走出了外景場地時我想起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屬於影樓的,這一撒氣而走連人家衣服也不還了嗎?忽然感到不對,我再一次地回過頭去,頓時明白過來。
用手肘推了推莫向北,有些好奇地問:“你是怎麼說服那攝影師的?”
原來工作人員收拾東西並不是要休工,而是一羣人跟在了我們後面,而攝影師和影樓老闆也隨在其中。很顯然,拍攝並未結束,而是換了一種莫向北認可的方式。
“用得着說服嗎?他不幹多的是專業攝影師來,拍照固然是門藝術,但藝術可有選擇。”
我失笑着點頭認同,如果年輕時遇見這類或許會覺得他做得太過張揚而不近人情,但諸多體驗後只是感慨生活不易,沒有人會在能夠有選擇時而去被選擇。既然莫向北有這能力讓人誠服,不管因爲什麼,這都不是什麼壞事,而對於那位脾氣不是很好的攝影師而言,則是給他上了很好的一課。
外景場地外邊是片田地,三人如同踏青般走在小路上,雖然時有鏡頭對着我們,但總比僵硬地讓擺各種姿勢要來得強。尤其是我發現小芒果前後情緒有轉變,原來在讓做動作時她有在聽,但行動力卻不積極,而這時卻眼中帶着新奇一個人走在了前面。
爬上一個小坡眼前豁然開朗,滿目都是黃色的花海,是一片廣袤的油菜花地。誰說婺源的小黃花是人間最美的仙境?在江南的鄉野四處可見成片成片的小黃花,用力呼吸,感覺連空氣中都帶着醉人的香味。
小芒果剋制着興奮的目光問:“susan,我可以進去嗎?”
我笑着點頭,“當然。但是你要走那中間的小田埂,不可以踩壞它們。”小芒果立即點頭,找到一條小道就跑了進去,她的身高與那小黃花竟然差不多,我怕她跑得找不到也跟了進去,但跟了一會發現莫向北沒有在後邊。回頭而看,只見他站在小黃花的外圍,陽光照在他臉上散着淡淡的柔光,幾乎沒見過他穿白色西裝的樣子,可是如果我是一名畫師,這時候絕對想要將他畫下來。
又是一年愚人節,一聲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