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你聽着。我現在會立刻趕過來,你要做的是先檢查她有沒有呼吸,有沒有出血症狀,如果沒有呼吸了你等我過來,如果出血嚴重立刻報警叫救護車。還有,別掛電話,我會一直跟你保持通話。”
有了他的指引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握着手機蹲身而下。這個人穿着深灰色的衝鋒衣,揹包可能因爲被撞而甩在了旁邊,此時她是雙手抱頭身體蜷曲趴在地上的。
這個人在被車撞上的一瞬下意識地做了一個自保的動作,不過即使我的車速不快,但人與車子相撞都如以卵擊石,不可能沒有一點損傷的,否則直到此時她也不會一動不動了。
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在地上後伸手去把人翻轉而過,目光沉定時怔住,是她?真的沒有想到被我車子撞到的人竟然是雲南時碰上的成曉。視線在她身上掃略而過,除了臉上有輕微的擦傷外並不見有血跡滲出。
地上的手機裡傳來莫向北的詢聲,我立即拿起來說:“她看起來沒有傷得太嚴重,就臉上和手上有些擦傷,還有,她是成曉,我們在雲南那家青年旅社同住一屋的那個女孩。”
“不管她是誰,你先看着她的呼吸,急救會做嗎?如果不會就呆在那別動,一切等我到了再說。”莫向北在處理正事上一向都很理智,而且所有的出發點都以我爲主,但是我在發現她是成曉後沒法留在原地乾等,怕萬一因爲沒有及時送醫而導致傷勢加重。
咬了咬牙對電話裡說:“不等你來了,我先把人送去醫院檢查。”說完就把手機塞兜裡,然後先起身回跑到車旁拉開後座的車門,跟裡頭的小芒果急聲交代了一句:“有位阿姨要和你一塊坐在後座。”沒時間多作解釋,我又返身跑回車頭前彎腰去抱人。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體力有限,將人橫抱起後就舉步維艱,但仍然咬着牙把人抱進了後座,又去把她的包給撿了起來。
關好車門我就上車了,回頭看了一眼有些被嚇到的小芒果,一邊開車一邊安撫地說:“這位阿姨以前救過susan,剛纔不小心撞到了,我們現在要把她送去醫院,小芒果幫我照看一下好嗎?如果發現阿姨不對勁就立刻告訴我。”
“好。”喏喏的聲音承應了我,從後視鏡裡我看到她側轉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成曉,稍微寬了點心將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上,因爲車速比之前要快很多了。
終於開出郊外進入城區,紅綠燈口被紅燈攔下時突然聽到小芒果驚喊:“susan,她睜眼了。”我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回過頭,果然見成曉眼睛微微眯開,連忙詢問:“你有沒有事?覺得哪裡疼嗎?我現在立刻送你去醫院啊。”
紅燈變換綠燈,車後喇叭急按,我只得迴轉頭再次啓動車子。
聽見成曉在後面氣息薄弱地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小芒果搶在我前面回答了:“susan說你被我們的車撞了。”
“被車撞?不對,我不應該在這裡,停車,我要下車。”
忽然她的情緒莫名激動了起來,我立即焦急地勸:“你不能下車,先跟我去一趟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成曉,我很抱歉撞到了你。”
靜滯一瞬,後面傳來疑問:“你喊我什麼?”
我不由一愣,有些莫名地答:“成曉。”卻聽她像是自言自語:“我叫成曉嗎?那我爲什麼會來這裡?”聽得我後頸都不由發毛了,不會真的像電視上被我那麼一撞後就給撞失憶了吧?這太雷人狗血了,可是我還是緊着嗓子詢問:“你還認識我嗎?”
“你是誰?”
“......”我有些無語,心裡也感惶然,瞥見前方醫院大門已然在目便道:“我們先去醫院做檢查吧。”後頭倒也無聲了,沒再要求下車。
停車後就看見莫向北了,他先一步趕到了醫院通知急救處,一干醫護人員已經擡着擔架在門口等。可車門拉開了正有人要去擡成曉時卻被她給推開,竟見她自己走了下來,落地時身體還搖晃了一下,驚得我立刻上前扶住她。
她轉頭看了看我倒沒有推開,只是說了句:“謝謝。”
我指着擔架,“躺上去擡你進去吧。”她卻搖頭,“不用,我有沒有事自己清楚。”可我看她臉上那擦痕此時在陽光上都隱隱有血跡了,不由勸道:“進去做個檢查吧,不會耽擱太久時間的。”她仰頭看醫院大樓最終還是點了頭,不過堅持不用擔架,是由我扶着進去的。
做過各項身體檢查又對腦袋做了個ct,得出的報告讓我驚異。
報告居然顯示她身體沒有一點受傷,頭部也沒有被撞擊過形成血塊的跡象,可是問及醫生她爲什麼會失憶時醫生也很茫然,最後診斷說可能腦神經受到震盪所致。
可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成曉就忽然道:“我之前就不記得了。”
“什麼?”我一時沒聽清,也可以說沒反應過來,聽到成曉重複:“我已經有一段時間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並不是今天,也不是因爲被車撞。”
我驚愕地問:“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告訴我叫什麼名字,還是今天聽你說出成曉兩字時纔有種熟悉的感覺。”
“所以你也忘記我了對嗎?”
在見到成曉點頭後我下意識地去看一直隨在旁邊卻始終沉默的莫向北,他與我對視之後雖並沒有表態,卻也眉宇皺了起來。若只是點頭之交倒也罷了,可是成曉曾經救過我又在雪山上對我施以援手,遇到這個事後我沒法對她置之不理。
只是我能幫她的不多,只能將與她短暫的緣份告知:“我們是在雲南大理遇見的,當時我和……我先生訂了一家青年旅舍的三人間,後來你也過來住,我們就同室了。有一次我去找我先生,被兩個壞人跟蹤是你幫我解決了他們,當時你行色匆匆說是在找你的先生。我最後一次見你是在玉龍雪山的山腰上,你還把你的氧氣瓶給我吸氧,你說你還要往山上頭去。”
成曉默默聽着,面色沉靜,依稀似在回想這些事,好一會她擡起頭來:“我記不住了,你叫什麼名字?能再給我說說細節嗎?”
後來莫向北抱着小芒果先走開了,我與成曉找了醫院樓下的一處安靜地方坐下,我把我腦中記得住的所有點滴都講給了她聽。可以確定她出事就是在我最後遇見她到今天的這幾個月間,可是對她實在瞭解甚少,完全不清楚她會有可能去過哪裡,發生過哪些事。
她問我:“我有提過我先生的名字嗎?”
我搖了搖頭,回思了片刻後說:“你只形容他是一個超凡的人,對了,你有提過你還有個十歲的兒子,可還記得家鄉在哪?如果記得回到親人身邊沒準對記憶有幫助。”
但她卻輕聲回道:“一點印象都沒。按照你給我的時間推算,我失去記憶可能就是在玉龍雪山之後,應該是在那山上遇見了某些事所致,看來我得再回雪山一趟了。”
聽她如此說我很吃驚,意思是……“你有近段時間的記憶?只是不知道哪個是失憶點對嗎?”她微挑了下眉毛轉眸看我,“聽你的說法好像對失憶挺懂的。”
我嘴裡一澀:“因爲我也曾失憶過,時間長達五年之久。與你的情況不同,我沒有忘記身邊的人,只是被人在腦中下了兩道心理指令從而封閉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那你有恢復嗎?”
見我點頭她又追問了句:“怎麼恢復的?”我明白她此刻的心境,當一個人一直迷迷濛濛不知世事輪迴倒也罷了,可一旦知道自己遺失了一段過去就會感覺自己的人生不完整,尤其是那段過去可能影響一生,用盡一切方法都想解開它。
我說:“我的方法可能不適合你,我用的是自我催眠,自殘式的逼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進入那個世界剖開腦層,但也留了後遺症。”
成曉:“什麼後遺症?”
我指了自己的腦袋,“在這裡留下了一個死結,可能把它判作是解開記憶的後遺症有些不公平,本身我腦子裡的兩道指令只解了一道,餘下的那道是至死方休。”
當說出來時才驚覺我居然對一個並不是太熟悉的朋友道出了最深的秘密,而且與生命有關。成曉看着我,眼光復雜,突然做了一個無厘頭的要求:“能讓我摸一摸你的脈搏嗎?”
雖然不明其理但還是伸出手給她,見她兩指搭在脈搏上,架勢看似還懂醫理。過了很長一會她搖頭:“我探不出來,感覺不到你體內有否異常的氣結,看來是我真的褪化了。”
“你懂醫術嗎?”我訝異而問。
但見成曉搖了搖頭說:“我記不清了,就是聽你那麼說後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會過脈。”她頓了一下竟問:“能幫我做催眠嗎?”
我心頭一驚,她想要用催眠來喚醒記憶?剛纔我已經把後遺症都講出來了……“你確定?”她衝我堅定地點了點頭,我能理解她這種心情,不過我還是提出建議:“我並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催眠可以幫你找專家。”
但是成曉否決了道:“不,就你幫我做,別人我沒法相信。”
“爲什麼你會相信我?”
她輕笑了下,“可能是種感覺吧,跟你一起說話心情能夠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