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城牆高聳。
一場驟雨之後,水煙瀰漫,可站在城牆上,依舊能看到碼頭來來往往的白帆。
趙知府身着青色官服負手而立,身邊是一位國字臉將領。
將領生得人高馬大,身着銀甲,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神像。
“李將軍,這事就這麼定了。”趙知府說道。
銀甲將軍將手放在城牆上,說道:“大人,如果本將將這麼多人調走,而蜀地一旦有變,雲州,甚至白帝城都將變得不安全。”
趙知府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說道:“前些日子本官身上發生的事情,想必將軍有所耳聞。那根手指徑直從喉頭鑽進了肚子裡,威脅着我。”
“當時爲官很想活,腦袋混沌是一回事,可根本沒敢反抗也是真的。”
說着,他不禁看向了銀甲將軍,說道:“當時,爲官想做的不是苟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雲州的百姓是人,白帝城內的達官貴人是人,而蜀地正在遭受劫難的百姓也是人。”
聽到這句話後,銀甲將軍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和凝重了許多。
“大人的意思,末將清楚了。”
之後,他就大步下了城牆.
這些天,景越陸陸續續知曉了一些和太初教有關的消息。
青城山下的青山城是太初教傳教地之一,那裡匯聚了不少太初教的信徒。
可一場大霧後,城中的人全部變成了白骨骷髏。
一城上萬人一夜間全死了,唯有幾個體魄強盛的修士活了下來,再加上有獵戶發現山脈中有龐然大物遊走過,已然可以推斷出是什麼較大邪物現世了。
緊接着,便有南疆國的士兵出現,趁火打劫。
蜀地已然是人心惶惶,風雨壓城的姿態,搞不好就是一場巨大禍事。
景越也大概明白夜凝要面對的是什麼了。
太初教分教作爲蜀地最大的勢力,和當地的百姓捆綁的極深,至少三分之一的蜀地百姓都算得上太初教的信徒。
而遇到到這種事,太初教自然是首當其衝。
關鍵是,以太初教分教的這些年的行事作風,不想退也不會退。
如果與那邪物,以及南疆國勢力遇上的話,真的很難估量後果。
而即便在白帝城中,景越一行人也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
首先是有大批軍士陸陸續續出發,向蜀地而去,與之同時,白帝城一帶也來了不少難民,春風幫掌管的白龍碼頭,如今可以說是十分繁忙和混亂。
這一進一出,總給人亂世的感覺。
景越沉住了氣,繼續修煉。
他已然清楚夜凝之前沒有誇大事實,他如果真想在這件事上有所作爲,那如今的實力確實不太夠看。
遇到那種能一夜間讓上萬人失去性命的邪物,恐怕真的只有小神通境,甚至六境大神通境的修士才能改變什麼。
地底,景越盤腿而坐,面前素英寒雪的神像變得如鏡子一般,十分光滑。
因爲它的表面凝結出了一層光滑的寒霜。
景越看着那神像,總覺得自己也在冰天雪地裡。
他最開始感受到這股寒意時,會忍不住咳嗽,肺腑難耐,這是天生寒毒體遇寒時的主要症狀。
可漸漸的,他竟習慣了這股寒意。
他總感覺自己也變成了那位女俠,跟着她一起吐納呼吸。
因爲這種古老的神像有助於修行,或多或少都是因爲它們確實有靈,能影響和它們神韻相符的修士。
可這種影響通常並不會很深入,因爲神像和修士可以神韻相符,卻是不同的事物。
切身體會神像的神韻,是一件渴求卻不可得的事情。
可是進入別人,特別是女人身體這種事,景越比較擅長。
而這位寒英素雪的女神像蘊含的剛好是位女人的神韻,再加上景越對寒意又有深入骨髓的體會,於是代入得很自然,水到渠成一般。
隨着這不斷吐納,他第一次以一種自視的方式察覺到了自己的寒毒。
他的意識中,他的骨骼肌肉就是高山,血流就是江水湖泊,而那無所不在,深入骨髓的寒毒,則像是潛伏着的冰雪。
它們和自己的血肉骨骼融爲一體,或者說,它們已然成爲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天生寒毒難以拔除,便是因爲這種原因。
可漸漸的,他發現那些“冰雪”並不是亙古不變的,它們會融化、會流淌,去向身體更多的地方。
可這他領悟到的吐納方式,卻和行雨訣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說行雨訣是在教他控水,那這神像的吐納則在教他控制這“冰雪”。
這些冰雪就是寒毒。
隨着景越吐納,這些寒毒就化作了絲絲縷縷的寒氣,隨着呼吸而出,又因爲和自己融爲一體,又會隨着呼吸回到身體裡。
當然,他目前能控制的只是一少部分鬆動的、會流淌的寒毒,而那些凝固的“冰雪”,他卻沒有任何變化。
可這都足夠了,因爲寒毒出去的瞬間,他體內的寒意就會減弱幾分,甚至感到絲絲暖意。
這種事就像是治病,雖不能治根,卻治標般緩解了症狀。
關鍵是,他已漸漸接受了這些寒毒。
景越從小就痛視、懼怕這跗骨之蛆的寒毒,直至後來,逐漸變得麻木。
可是這算得上他第一次正視它們,甚至有些接受它們。
在他的感覺中,它們其實也有幾分親切,就像是他獲得水靈體,對水的那種親切感。
身旁,本來皆在專注修行的二小姐和大小姐同時睜開眼來。
在她們的視線中,景越散發出的寒氣正不斷侵蝕着這片空間,以至於兩個水姑娘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從這裡看去,景越隨着呼吸出現的寒氣就像是兩隻大手,不斷對着兩姐妹左擁右抱。
看見這一幕後,饒是對家裡傳承有所瞭解的小宮主都有些迷茫。
這神像能參悟到這個程度?
要知道,慕家祖傳的神像,神韻基本上是隻契合慕家人。
而從這裡來看,怎麼感覺她纔像外人。
小宮主慕輕霜甚至生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那就是這渣男該不會是母親或者父親的私生子吧?
啊,他是我哥哥,或者是弟弟?
嗯,也是姐姐的哥哥或弟弟。
這想法着實可笑,她忍不住有些期待。
因爲二小姐此刻的心理很陰暗。
叫你們談情說愛,叫你們當狗男女,結果是兄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