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二寶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椅子都碰倒了,可見他心裡狀態是什麼樣子的,他使勁地摳着大腦袋瓜。
山伢真想上去阻止他這個舉動,因爲山伢不希望他年紀輕輕地,已經不茂盛的頭上轉眼就變成葛優式的髮型。
“這怎麼可能呢?你們不會搞錯吧!”二寶一臉的不相信,又覺得自己是否聽錯了。
“我們已經證實了,他倆確實是情侶戀愛關係。”那個年紀老點的警察板着臉,堅定不移的說。
“怎麼可能……怎麼會……真是笑話。”二寶不相信,有點語無倫次。
山伢扶起倒了的椅子,拍拍二寶的肩膀,讓他不要太激動,王遠也勸他先坐下,穩定住情緒,山伢知道,這可能跟開始二寶還以爲自己是英雄,沉漫在自我崇拜的虛幻中,突然一下被打破,被強行拉回到現實有關。
理想和現實,反差就是這麼大,一個豐滿,一個骨感。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們,這是真的,你們抓到的不是最近四處犯事的色狼,而是一對談戀愛的情侶。”張警官正好推門進來,對山伢他們說。
老警官叫了聲“所長”,趕緊給他讓位子,剛纔他們三人已經知道,張警官剛升爲這個派出所的所長。
張警官看着也不比山伢大幾歲,絕對‘年青有爲,朝氣蓬勃’。
“那……那個女的爲什麼尖叫着從草叢後面跑出來?”二寶還抱着些希望,提出自己的疑惑。
“哦,這是因爲他們正坐在灌木叢後面談戀愛,那個女的突然感覺到有什麼蟲子類的東西鑽進自己的衣服裡,爬到了她的後背,嚇得驚叫起來。”
“那爲什麼她跑出來又跳又蹦?”
“那是因爲她想把蟲子抖掉。”
“那個男的還對她動手動腳。”
“他們是情侶,他幫她抓蟲子 ,這也是很正常的嘛。”
“那……那……”二寶結巴起來。“那他怎麼不早說!”
“你也要給機會他說呀!”
“我……”二寶……
山伢上前拍拍二寶,“行了,別的什麼都別說了,張所長不會騙我們的,只能怪我們沒問清楚事情原由,就魯莽行事,現在是打是罰,認了。”
張所長笑笑,“打到不必了,你們也是出於好心,我也和當事人溝通過了,他已經答應不追究你們刑事責任,但是你們把他打成那樣,醫藥費、營養費是免不了,一定要掏的。”
“掏,我們全掏。”山伢看了二寶,王遠一眼,點點頭說。
二寶的大腦袋轟然倒下,就象個高樓因爲水貨支柱再也承受不住重負一樣,有碎裂的聲音傳來。他以爲自己是英雄,是雷鋒,哪想到,雷峰塔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倒塌了。
王遠上前,伸手輕輕摟着二寶的肩膀,以示安慰。“好了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時的二寶,心裡五味雜陳,亂成了一鍋粥,就差把他的大腦袋扎進王遠的小胸脯裡,嚶嚶的哭泣。
二寶不哭,站直了擼。
當山伢和王遠陪着垂頭喪氣的二寶走出警室的時候,看見了同樣垂頭喪氣的受害者,那個慘樣可說是慘不忍睹,估計現在就是他媽在他跟前,只要不告訴她,都認不出是自己的兒子,可見二寶當時是怎樣的疾惡如仇。
他整個臉都腫起,頭上纏滿着繃帶,腦袋大的,超過了二寶,真是彼此彼此,一對好哥倆,大寶天天見。
二寶愧疚的走上前,拉住受害者的手,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山伢以爲二寶要道歉,或者爲自己的行爲解釋下,這也是人之常情。
“大哥……”二寶醞釀下,飽含深情。“以後太晚了,就別出來談戀愛了。”
大寶……
山伢、王遠……
二寶經歷完從英雄又回到普通人之後的一段時間裡,都很是鬱悶,連在山伢店裡工作都不安心,晚上沒事了,就愛拉山伢出去逛。
山伢看他一路上東張西望的樣子,就知道他還在爲那色狼的事而耿耿於懷。
不過山伢更揪心,到不是怕二寶鑽牛角尖,想不開而抑鬱,而是因爲他怕二寶那雙色眼,還有那賊頭賊腦的神情,生怕被哪個好市民撥打了110,還好附近沒有朝陽區羣衆。
“老子想不明白,大夏天的,晚上外面也有35度左右,一男一女在花壇樹後,摟摟抱抱,就想問句:‘他們不熱嗎?就算不熱,還有蚊蟲,就不能找個涼快點的有空調的室內卿卿我我。’”二寶不甘。
山伢勸他:“談戀愛這種事,本就是冬暖夏涼,半夜還辟邪……”
二寶……滿眼星星。
“你們說,爲什麼做一個好人怎麼這麼難?其實我當時真沒有想很多……我也不覺得自己是……”
“我知道,二寶不容易,啥都不說了,理解萬歲。”
“可是我心裡是真的難受啊。”
“想一想被你打成大寶的那位仁兄,他難受不?我估計他一定留下了後遺症,以後再和女朋友親熱,都會先看看四周,確保萬無一失。”
“我……”
王遠語重心長:“二寶,其實這次怪你太魯莽了,上去也不問個清楚,好傢伙,二話不說,離那人還有三米多你就跳起飛揣出去,我當時真擔心你沒踢到別人,自己摔下來萬一掛掉,那特麼就尷尬了。”
嗯……二寶……
“事後是誰給的贊?”
王遠低頭……
給的好評能收回不?
“二寶,王遠說的有理,你性子魯莽愛衝動,雖然腦袋大,但是做事不過腦,還是太年輕。”
嗯……二寶……
“還說呢,事前誰喊的上,打臉不?就問疼不疼?”
山伢羞愧……
怪我咯!!!
不對呀,怎麼說着說着就變了,感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還好沒過多久,報紙上刊登了色狼被一舉抓獲的消息,不然山伢覺得不被二寶碎碎念給念死,也會被念瘋。
二寶看了報道後,沉默了一分鐘,然後雙手高舉,仰天長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啊!”喊聲震天,怨氣瀰漫,久久不絕,天空爲之都陰雲密佈,這才長長出了口悶氣,算是了去了一樁心事。
他以爲他是誰啊?真把自己當成了懲奸除惡的蜘蛛俠,上海版的超人?
至今打人賠償的錢他都沒還山伢呢!
不過,這個月的工錢,山伢也暫時沒給他開。
……
那天晚上,山伢和王遠陪二寶在街邊的燒烤攤狂灌了頓,王遠說這叫跟往事幹杯。
乾不乾杯山伢不管,拜託下次喝完酒結賬的時候,二寶你能不能別趴在桌子上裝醉!
……
從英雄迴歸平民,二寶又活蹦亂跳起來,胖子就是這樣,心裡不裝事。
沒幾天,二寶在一家夜總會找到個當保安的工作,他說這個工作很好,主要是晚上上班,兩邊都不耽誤。
王遠開始覺得不好,說:“夜總會是很複雜的地方,藏污納垢。”怕二寶在那待久了,耳聞目睹,容易受影響。這年頭,學好不容易,學壞太簡單。
山伢說:“夜總會是很複雜,但也沒那麼嚇人,二寶這人我瞭解,除了人色點,心花點,膽大點,思想壞點,其它還是不錯的。再說了,有錢才變壞,二寶除了肚子象個有錢人,其他地方都想伙伕。”
二寶笑:“別把我說的,跟個黑社會似的。我這人我知道,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更赤,整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的荷花。壞人跟我一起,保不準一個二個被我感化的良心發現,紛紛棄暗投明,棄娼爲良。”
操,二寶就是比山伢多讀幾年書,形容詞總是一套套的,用的山伢無地自容。就他還荷花,頂多一個花菜。
山伢說:“得,就你那樣,還近朱者赤,我看是次品的次,還棄娼從良,那隻能說是個醜到家的母夜叉,否則,稍有姿色,你不逼良爲娼,早把她給遭塌了。把你按到泥巴里,我保你變成泥鰍,看你還什麼不妖。”
說是這麼說,山伢和王遠也沒有強行干涉,只是儘量的提醒二寶,做保安頭腦要靈活點,另外要注意安全。
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
二寶說:“怪不得你兩長不胖,就是愛瞎操心。都把心放肚子裡吧,看我長成這樣,壞人一般也不敢惹我的。”
也是,他那一身肥肉,打不過人壓也壓個半死!
最主要還是山伢瞭解二寶的爲人,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起埋 雷的戰友,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這樣,二寶打起了兩份工。
在這個繁華的大城市裡,向二寶這樣幹着兩份活的打工者,多了去了,他們以自己的辛勤汗水,裝點着都市的風景。他們每個人的心裡,其實都有着夢想,同時,爲了心中的夢想而努力着、奮鬥着。
白天,二寶帶着一幫搞活的夥計,東家裝修,西家補漏,山伢只讓他管理下質量就好,他不答應,經常身先士卒,乾的灰頭土臉的,到了下午4點開始,一直到凌晨2點再到夜總會站10小時的門崗,幹一天休息一天。
山伢怕二寶累到了,會影響到身體,二寶敞開肚皮,用手拍着肚皮上圓滾滾的一塊腹肌,自豪的說。“咱身體,棒着呢!”
是夠棒的,紮實的就跟一鐵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