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旱魃自從現世以來,‘原來是你’這幾個字是它說的最完整的一句。
它的聲音無限溫柔,每一個字裡,似乎都隱藏了無比濃烈的的感情,能讓你回憶起諸多塵封已久的往事,它那明亮透徹、溫情脈脈的眼神,迄今爲止,都令我難以忘懷,似乎蘊含了一種穿越時空的愛戀……
殭屍沒有淚腺,如果有的話,我猜它定會流出眼淚來。
這句蘊含了濃濃情意的一句“原來是你”,令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啊?什麼原來是我?”
一衆學員教官,死的死、傷的傷,根本無暇顧及我這邊的情況。
女旱魃這句話聲音不小,一旁的伍和尚當然也聽見了,他提着棗木劍走過來,說韓道友,你太不厚道了,既然認識怎麼不早說?何苦送了這麼多條性命?
他說歸說,右手卻緊緊握着棗木劍,以防女旱魃的頭顱對我暴起發難,我尷尬,撓了撓頭,說認識個屁啊,我也蒙着呢。
而擋在我和它身前的那個人影,正是我命格中,左腳下面的開路之鬼--圓青!
他竟然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在了我和女旱魃頭顱的中間,用他身軀,阻止了我被撕咬,感染屍毒的下場。
不過,圓青爲何會如此及時的出現,而女旱魃又不會對他下手呢?還有,這僅剩一顆腦袋的女旱魃,說的原來是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女旱魃這個暴起的頭顱,按照玄學來解釋,已屬於迴光返照,本來它想咬死大當家泄恨,因爲圓青的出現,強行終止了衝刺的過程,凝聚了數百年的魂魄,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腦袋也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顆死人頭,閉上眼,‘撲通’一聲,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到我身前,纔算停止下來。
但是,在它的露頭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裡竟然聽到了它對我的呼喚聲:“書生,不枉我苦苦等候數百年,今天終於見到了你……”
書生?誰是書生?我嗎?
我不解,女旱魃從一出現,便苦苦尋找的書生,難道會是我?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忽然想起在龍虎山山腳下,破廟裡那位老爺子牛地仙給我講解的彼岸之橋一事。
當時老爺子就說,大概在兩百年前,他和一個叫做書生的人前去阻止邪教妖人開啓彼岸之橋大陣,防止他們打開通往房子、也就是六道輪迴之門,後來,書生愛上了邪教的右護法,使得牛地仙無功而返,好在那一次彼岸之橋大陣沒能觸發。
記得當時的我只是當做笑話來聽,根本沒當正事兒,畢竟,因果輪之陣就已經夠逆天了,那彼岸之橋,在我聽來就是扯淡。
就連我心裡這道女旱魃的聲音,當時的我也覺得是扯淡,於是我問伍和尚:“和尚,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伍和尚皺眉,說啥?什麼聲音?
看他的反應,我就知道這貨肯定是沒聽見了,也就是說,女旱魃的話,只有我一個人聽到嘍?那個書生,豈不是就是我嘍?
我忽然想起佛道兩家所講的轉世重修。
轉世重修這一說法由來已久,是指一個人在死亡後,其性格特點或靈魂在另一個身體裡重生,上一世未能完成的願望,由這一世的他,繼續完成。
尤其是藏傳佛教,對轉世一說,更爲重視,如西藏的轉世靈童轉世活佛等,轉世也是印度教、錫克教、耆那教、一些非洲宗教與及很多不同的宗教和哲學的主要信條,大部分的現代非基督徒也相信轉世的說法。
修道的時間久了,對於先生命一說,我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先生命之所以會有開路與護身二鬼爲其正道護身,其主要的目的,乃是守護先生命體內的轉世正神。
絕陰絕煞想要佔據我的身體的那一次,我的內心忽然爆發出一股磅礴的力量,硬是將絕陰絕煞從我的身體裡趕了出去,而繡花鞋事件中,我施展下茅之術請來的鬼仙,也想霸佔我的身體,也被我身體裡的聲音給罵了出去。
我自己早就有所感覺,我的體內似乎隱藏着一個更加強大的靈魂,也就是那個所謂的正神,綜合以上三點,豈不是說,我身體的靈魂,就是那個與老爺子牛地仙同一時期的書生?
我是書生轉世!
難怪我在看到女旱魃的那一刻,眼角不自覺的留下了一滴眼淚!
但是,此時的我並沒有任何關於前世的記憶,難以相信女旱魃所指的書生就是我,最主要的是,圓紫給我的感覺,雖然對我很欣賞,可喜歡似乎並不是我,難道也是我前世的書生?圓紫和女旱魃是一對好姐妹麼?可若真是那樣,圓紫爲什麼還會對女旱魃劈下天雷呢?應該從一出現的時候,兩位好姐妹就抱頭相認,痛哭流涕纔對啊!
難不成,二女是情敵?或許,只有這個才符合情理,要不然,出現在我面前的,絕對應該是護身鬼圓紫,而不是開路鬼圓青。
看來,上一世的我還是個花心的男人。
那一刻,我的心裡猶如一團亂麻,完全理不出頭緒,我忽然覺得,我是誰轉世都不重要,這一世,我要活出我自己精彩的人生。
躺在我身後的大當家血流不止,我不在理會我到底是不是書生,只覺得,上一世是誰對現在的我來說都不重要,秦羽已經死了,眼下,必須得留住大當家的性命才行。
伍和尚用劍指連續戳在大當家身上的七處大穴之上,後者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老血,神智這纔算恢復了一絲清明。
我着急,說大當家,你堅持住,救援隊馬上就要來了,一小會兒,堅持一小會兒就好。
渾身是血的大當家苦笑了一下,這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的眼角竟然留下了一滴淚水,然後斷斷續續的說:“沒用的…我…我剛剛…使用了…靈魂燃燒鎮…鎮屍咒…就是大羅神仙…下凡…我也…我也活不成了!”
我跟大當家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也不如我和伍和尚這般患難與共,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對他的尊重,他說出這一番之後,我頓時覺得心裡一酸,眼淚刷的一聲就留下下來。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我的聲音有些抽噎。
大當家笑了,那種笑容的神態,似乎很滿足,很欣慰,此時的他,已經呈現出迴光返照的狀態,本已有些渙散的瞳孔再次凝聚到一起,他嘆了口氣,說死有輕於鴻毛,也有重於泰山,我能在死之前,爲天下蒼生除去一害,也算不枉此生了,你倆也不用難過,我多年趕屍,早已屍氣纏身,醫院報告出來,我已經患上了絕症,沒有多少日子了,我這次來十萬大山尋找肉靈芝,本是想治好這身頑疾的,沒想到……
這……我的心裡忽然泛起一絲難言的自責,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巴掌,方能泄恨,看着奄奄一息的大當家,我說:“你爲什麼不早說?你若早說,我怎麼會把肉靈芝給那個日本人!”
還沒等大當家回答,只見一旁的伍和尚臉色忽然見就陰沉了下來,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我詫異,難道他也是來尋找肉靈芝的?
大當家咳出幾口老血,接着說道:“這次就讓我幹件轟轟烈烈的事兒,很多年前到現在,人們一直都不待見趕屍匠人,可他們不知道,我們也是很厲害、很正義的,哈哈哈……”陣嗎雜號。
好一個豪情萬丈的大當家,剎那間,我的淚水就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