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上在牛樹人心中,最愀心的還是春子的高考落榜。 w Β 。 o 因爲牛樹人很早就立志要把春子培養成材,特別是發現村支書牛雙全佔有他老婆導致他老婆自盡身亡後,更是想通過兒子在學業上乃至事業上的優秀表現,在心理上和牛雙全一爭高下,乃至從此光耀門庭,走出多年來家門不幸的陰影。但一切又事與願違,春子高考失利回家當了農民,這讓牛樹人徹底的失望了。
如今,春子被招進縣委機關工作,就像是救命稻草般拯救了牛樹人感到孤苦無望的心。在他的眼裡,當幹部做官就是高人一等,尤其是對於世世代代的農民,能夠踏進衙門就足以光宗耀祖了。牛樹人心說,這不就是當年讓春子好好讀書的目的所在嗎如今目的就要達到,難道不比考上大學更值得高興當然,春子並沒有告訴父親自己在縣委機關的苦衷和尷尬,這使得春子在父親眼裡,真像是進了人間天堂。
帶着這樣重見天日的好心情,牛樹人終於迎來了自由之日。
這已是1996年的冬天了,大地一片蕭條景象,但牛樹人卻似沐浴春風。因爲在監獄的門口,一輛北京吉普正開着門等着他,迎過來的正是自己引以爲豪的春子。這是春子爲讓出獄的父親高興高興,特意請李唯一幫忙在某單位借了一輛車來接父親回去。
春子安排父親住在自己的出租屋內。春子在這兒已有半年多了,小小的兩間房不到2個平方,7塊錢一個月,包水不包電,僅有一張舊牀一張破桌是房東的,其餘諸如燒飯用的煤爐以及鍋碗等都是自己買的。
你怎麼凳子也沒有一個進了屋,牛樹人問。
我一個人用不着凳子,想坐就坐在牀上。
牛樹人說:看來,你也活得不怎麼的。
春子將父親的東西放好,扶他到裡間的牀邊坐下,說:能這樣已經是不錯了,我剛來時睡的是辦公桌呢。
你不是幹部嗎,怎麼連住宿也不給你安排呢
你以爲幹部都可以安排住房呀沒那麼容易。再說,我還不是真幹部。
不是真幹部那你是在做什麼,爲什麼要騙我牛樹人一聽,滿臉的驚愕。
也不是騙你,我事實是在縣委辦上班,只不過還沒有正式的編制。不過也快了,領導說會先幫我搞個事業幹部編制。
哦,那可得抓緊辦好,沒有編制可算不得真正的幹部,隨時都有可能被辭退的,就像我當年做民辦教師一樣,待遇各方面都相差很大。說着,牛樹人摸了摸春子的臉,你小子雖長白了,但長瘦了,怎麼,吃得不好嗎
沒有啊,我還常到人家單位上吃,油水多着呢。只是苦了你了,在牢裡哪有什麼好吃的呀。
牛樹人一笑,坐牢嘛,就是那樣子。不過我知道你,肯定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自己有時又不願做飯,所以老空着肚子,對不對
春子咬牙不吱聲。
那就是說對了,這樣吧,這餐我來做,你到街上買菜去。
春子哦了一聲,正準備出門,李唯一進來了。
老爺子由我接風,不用去買菜了。李唯一先攔住春子,然後走到牛樹人跟前,禮貌地說:牛叔叔,我因爲有事沒去接您,望別見怪。
春子趕忙過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同事李秘書,玩得相當好的,今天接你的車就是他安排的。
唉呀,你是李秘書啊,聽春子說起過你,你對我們爺倆太關照了,真是太謝謝啦,坐,坐。站起身的牛樹人請李唯一坐到牀上,真是的,這小子連把椅子也沒買,懶得出奇。
我今天就買去。春子站在旁邊嘿嘿傻笑。
沒關係。李唯一說,現在就不坐了,我請你們吃飯去,算是爲牛叔叔接風洗塵。
牛樹人再三推辭,但見李秘書確是一片誠意,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感激萬分地跟着出了門。
春子留父親在縣城住了幾日,待到了星期天,便送父親回到了闊別四年的牛磨村。
而就在此前十多天,村裡有另一個離家數年的人回來了,不過只住了兩三天覆又外出了。這個人就是春子魂牽夢繞的牛芳玲。據村裡人講,三四年不見的牛芳玲,看上去比以前還要漂亮,不但穿着時髦,而且舉止大方,活脫脫一個城裡人。她父親牛雙全還得意地透露給鄰里鄉親,牛芳玲這幾年到深圳打工去了,從打工妹做起,已升任一家公司的拉長生產線管理人員,也稱爲主管,月薪七八百元,這次給家裡帶回來了一萬多元。
在牛雙全說這些話的當晚,村裡就有十幾戶人家的大人帶着自己的兒女登門去了。有在家裡抓了幾隻雞去的,有特意上山打了野味送去的,目的只有一個,都是求牛芳玲將他們的子女帶出這窮山溝,出外打工掙錢。
牛雙全很高興地接待了大夥,他像是回到了往日當村支書時家裡來客不斷的風光日子。自他被免職後,他家裡就很少來人了,更別說有找他辦事的,這讓上了官癮的牛雙全好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周圍一下子沒人捧着追着,就不是牛雙全了。
然而,女兒牛芳玲的態度讓牛雙全感覺好沒面子,也讓大夥兒熱切期盼的心涼了半截。牛芳玲說,她公司用工條件提高了,現在非高中畢業生不錄用。
誰都知道,這村裡沒幾人讀過高中,明擺着是將人拒之門外。於是各自回家後,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牛芳玲發達了就看不起人,忘了本;有說牛芳玲本來就算不得什麼好人,這麼些年離家在外,連封信也沒有,不知都幹了些什麼。
春子聽了這些議論,心中也升起了無數疑團。他問伯父:你知道牛芳玲這幾年在外,爲什麼也不寫封信回家嗎
伯父輕蔑地一笑:你管她的事幹嘛
哦。春子明白,世上沒有人知道自己內心是多麼牽掛牛芳玲的,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便裝着無所謂地說:沒什麼,隨便問問。
伯父說:她老爸,也就是我們的那個死對頭,說什麼是因爲她女兒一心想幹出點名堂才這樣。說她在外一直幹得不太好,所以不好意思與家裡聯繫,現在做得不錯了,便直接回到家裡看看。
不會吧春子想,那她爲什麼不與我聯繫呢
伯父並不知道春子的內心所想,便說:我想也不會,鬼知道他們家的事,我巴不得他女兒死在外面呢。
你春子想責備伯父不該罵人,但又忍住了。站在伯父乃至自己全家的立場,都不會原諒牛雙全曾經的所作所爲,自然也不會有好話對待他家。
春子從家裡一回到縣委機關上班,便被李唯一叫去了。在蔡學良的辦公室,只見平日裡和藹可親的蔡叔叔板着個臉。
蔡叔叔,您找我。春子走到蔡學良辦公桌前,有點小心地問。
蔡學良朝李唯一擺擺手,李唯一便轉身出門,且將門輕輕帶上了。
你坐吧。蔡學良指指辦公桌前的椅子。
春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很小心地坐在椅子上。
我有點事問你。蔡學良說,你是不是經常到一些縣直單位和鄉鎮去要吃要喝,且讓某些單位的辦公室人員請你按摩
我春子一下子懵了,不知蔡叔叔在說什麼。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我面前你要說實話。
我,我真的沒有啊。吃飯偶爾吃過,但那也是曲指可數的幾次啊,至於按摩,我都不知道按摩是怎麼回事。
可有人在告你,你敢與他對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