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江公司這趟北京之行沒有白跑。
早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將目標定爲尋找能支撐整個學校運營的個人或企業合作。
畢竟隔行如隔山,賣別墅都沒搞明白,又要再辦教育,實在費不過神來,索性找專家或專業團隊聯手合辦。
前後拜訪了幾家學校,輾轉認識了一位從香港去北京辦教育產業的香港人蔡先生,母語溝通事半功倍,大家一拍即合。
他們商量了許多問題,包括學校的招生對象如何定位。
桂江的原意是辦專門給富人子女讀書的學校,而這個“富人”,是指本地有錢人還是在內地做生意的港澳臺有錢人。
前者接受國內教育制度,後者不吃國內那一套。
搞清楚到底要招誰的子女做學生,直接關係到學校要走什麼樣的教育模式。
與此同時,哪一種模式更容易吸引生源,也是必須要考慮的。
桂江一時三刻給不了答案。
斟酌期間,蔡先生提了另一個問題:“你們打算辦小學還是辦中學?”
阿爸:“辦小學。我們考察過省城的私立學校,幾乎全是中學,而且本地已經有不少優秀的公立中學。要與衆不同吸引生源,得辦小學。”
“那學校的硬件你們準備好了?”
“對。”
以桂江的建築經驗,兩三個月起一幢教學樓出來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們希望使用原有的資源來減少成本支出,比如北苑別墅那幾幢閒置的會所。
別墅賣不出去,會所等同報廢,倒不如拿去做學校。
等將來北苑旺了,再重建會所也來得及。
桂江向蔡先生展示圖紙與實景圖,可見建築物面積不少,新淨又牢固,還帶些歐式風情。
蔡先生邊研看邊喃喃:“這個可以試試。”
桂江:“就用這幾幢樓吧,不然趕不上9月開學。”
蔡先生一愣,“你指明年9月抑或今年9月?”
桂江:“當然是今年9月!”
等明年?恐怕桂江到時被供應商拆得連渣都沒了。
蔡先生恍然:“既然如此,不要糾結辦哪一種教育模式了,我建議兩種都上!兩種有錢人都抓住不放!針對本地的,我們可以與北京的名校合作,針對港澳臺的,我們找香港的名校聯手。不用擔心,這方面的資源我都有。”
Www ¸TTKдN ¸¢〇
桂江一片和應,這五十五十的方式好!
有心辦事和有能力辦事的人聚在一起,事情很快就會商議出結果。
他們做了許多決定。
當中有將學校定名爲“桂江學校”,學校劃分“精英部”與“國際部”,每部每級只設三個班,每班30人。
這和當時公立學校每班動輒五六十人的規模相比,算是小班教學了。
而且設的班少,一來減輕運營與招生的壓力,二來營造“物以稀爲貴”的效果。
有了大方向與細節,資金硬件以及軟件資源一一到位後,桂江學校又快又穩地在平地冒了出來。
有供應商定期來桂江催收貨款,他們發現了異樣。
以前桂江恨不得他們消失,推三推四不見不接,拖拖拖!
現在,他們居然幾個人出來迎接,並且熱情好客地問:“家裡有孩子嗎?上幾年級了?”
供應商:“……”
知道桂江要辦學校之後,供應商更懵了。
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有第二家桂江?
拿塞過來的宣傳單看了看,又看了看,當即破口大罵:“叼你桂江!學費一年6萬,還要收30萬儲備金?我儲你老母!”
桂江笑嘻嘻的,示意他們仔細閱讀宣傳單上的內容——
“精英部”,與北京瑞興小學合作。瑞興小學什麼名堂?介紹上寫是北京十佳名校。
沒聽說過,不知真僞。
但“國際部”,與香港聖莎學院小學部合作。頂,這個他們懂!
天天看新聞的都聽過香港聖莎學院的大名,那是許多香港名人的母校啊,中學部還盛產會考10A資優生的香港老牌名校。
由此推彼,看來瑞興小學的來頭假不了。
“叼你桂江,欠我七八十萬不還,竟然還想我掏幾十萬出來報名讀書?鬼知道你是不是想再撈一筆然後跑路!”
供應商罵罵咧咧,堅決不上當。
好在蔡先生有一手,他對於學校的宣傳推廣很在行,人脈豐富,幾個廣告一出街就引來不少電話諮詢。
到了學校落成,剪綵之日,北京瑞興小學與香港聖莎學院的校長都出席了,本地報紙因此大肆報道,新來的“桂江學校”霎時在坊間名聲大振,招生出乎意料的順利。
報名的最後階段,有好幾個供應商拖着子女來求學位。
這些供應商來催收貨款時一個比一個說得慘,幫子女掏學費時則一個比一個豪爽。
有人和桂江商量:“反正你們都欠我錢,儲備金就別收了。我兩個兒子,一共60萬儲備金,給免了,就當你們還清了那70萬欠款。”
桂江謙笑:“一碼歸一碼,欠款是欠款,學費是學費,不宜混爲一談。”
桂江不是沒想過用免收儲備金的方式來抵消所欠供應商的貨款,這一步到位解決問題的方法簡直魅力無窮。
但蔡先生強烈反對,他解釋,這種操作方式一旦傳出來,會令學校形象受損,因爲不夠純正不夠嚴謹,容易被人質疑教學質量與師德從而影響整所學校的聲譽。
雖然學校隸屬桂江,家長繳納的費用兜兜轉轉最終會落入桂江的袋子裡,怎麼用是桂江的內務事,可學校應該是獨立的,它有自己的體系與流程,有章必依違章必究,憑這種辦學精神,學校纔會越辦越好,越來越吸引家長與學生。
千萬不要圖一時方便而破壞整套系統。
桂江對此孜孜聽教,認爲蔡先生言之有理。
爲了桂江學校的事,阿爸從北京回來後忙得不可交加。
自那時起,阿媽提出白天去桂江幫忙,執頭執尾做個打雜,能幫多少是多少,不收工資。
阿爸笑她,“傻?哪有工作不收工資的,桂江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阿媽:“那你給我開工資啊。”
“開你個頭。你去幫忙,程願程意怎麼辦,她們的中午飯誰煮?”
“我趕回來煮咯。她們上學了我再過去,很多打工的都這樣。”
“跑來跑去太累了,你不如在家歇歇。”
“我歇夠了,現在閒得無朋友。”
阿爸不同意。
桂江的大難題他都快給解決了,事業峰迴路轉,終於有起色,用得着老婆拋頭露面去掙那幾個錢?再者桂江正是忙的時候,長期操持家務的阿媽未必適應那種工作節奏。
溝通不成,阿媽來火氣了,“怎了,是不是在桂江有見不得人的事,怕我去了你會不方便?!”
阿爸莫名其妙,話都沒聽明白,更別說回話了。
他不回話,阿媽就往壞的想,往遠的想,包括早前大女兒說過的那些話。
想多了,人就抓狂:“死程偉!是不是有人了?18歲的?秘書?助理?怕我知道是吧!巴不得我窩在家做黃臉婆,瞞天過海?!”
阿爸:“……”
後來,阿爸每天早上載着阿媽去桂江上班,中午時分又將阿媽送回家,給大妹小妹和阿嫲煮飯。
飯後在家小憩一會,待兩個女兒去上學了,他倆再一起走。
程心覺得這樣挺好的,倆人出相入對,有助維繫感情。午飯能和父母一起吃,大妹小妹也是打從心底樂滋滋的。
電話裡,大妹說:“大姐也在就最好了。”
一家人一起吃午飯,除了過年,都未試過呢。
程心笑笑,只道:“過不了多久就放暑假了。”
轉眼又一年,好快。
日常通話結束,程心掛了話筒要走。轉身的瞬間卻發現電話亭的門口被霍泉擋住。
傍晚時分,道上全是往來的學生,程心縱然驚懼也未至於自亂陣腳。
見霍泉有要走進來的苗頭,程心驀地從他身邊的空位突圍而出,逃得比閃電還快。
霍泉望着忽然空心的電話亭:“……”
六月底的學生會例會,全體成員進行了抽籤,從中抽出30個人在高考期間留校協助。
去年沒抽中的程心今年抽中了。
頂!由三天變成四天的高考假期白白沒了!
留校協助的女生集中住在女生宿舍二樓的203與204宿舍。
程心睡覺的地方沒變,身邊的舍友卻變了。有人趁着近水樓臺,旁敲側擊打探她與霍泉的緋聞。
程心一臉茫然,擡手指指閘門那邊,說:“他就住對面,直接去問他好了。”
她動手拉對方,“走,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好奇。”
對方嚇得連忙甩開她的手,躲怪物似的躲開。
之後沒人再打聽了,加上程心是203宿舍的“土著”,來借牀位住四天的其他人更不好逾越,皆老老實實的聽從學校的安排,該做什麼做什麼。
高考前一天,程心與其他學生跟着一幫老師佈置考場。
錦中學生離校前已經替自己課室擺好30副桌椅,程心他們的工作是檢查桌面、櫃筒是否無塗寫,書桌是否穩固。
如果否,換掉。
換不了的,動手修。
忙了一天,教學樓以及實驗樓一共50個考場全部檢查完畢,老師確認無誤後,門上窗上全部貼封條。
程心與另一位學生負責將工具帶回器材室,走至半路,那學生被老師喊回去做別的事,程心接過全部錘子啊漿糊啊雜七雜八的東西往體育館去。
器材室在體育館的後面,平日除非去垃圾池倒垃圾,不然沒有學生經過。
拿鑰匙打開器材室的門,一股灰塵味與金屬味迎面涌來。
沒有窗戶的原因,即便外面大白天,器材室內仍一片昏暗。
程心連掩鼻的功夫都沒有,進去後騰出兩隻手指摸索着開了燈,再以最快的速度將工具物歸原位。
沒過多久,身後傳來輕輕的關門聲,四周徒然靜謐。
背對門口蹲着的程心隨即回頭。
霍泉站在門前,嘴角微勾,與她對望。
器材室的白燈映得他的臉像吸血鬼一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