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正在憂心忡忡之際,聽到了那幾聲高呼。
“稟將軍,是村落中傳來的!”
“不是說遇到危險的時候,吹牛角號警示嗎?儘快逃出來嗎?怎麼這麼大呼小叫的?發生了什麼事情?派幾個人,不要直接進村,攀到高樹上看看,現在村子裡什麼情況!”
不一會兒,派出的人來報:“稟將軍,村子離我們最遠的西北角,有好些院落亮着火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了!”張允道,“不好!我們中計了!”
“將軍,何以見得?”
“這是添油之計!一點一點派人進去,幾十個、成百個,他們就像一根燈芯,我們慢慢添油,他們只會一點點會燒完我們!
現在,張晉他們多半已經凶多吉少了!”
“將軍,我們衝進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有人高呼。
戰卒們心生寒意,但是袍澤之情戰勝了恐懼,人人都心生怒氣,也都一陣喧譁,意欲再打進去!
“現在,除去受傷的和怯懦之輩,我身邊能戰之士已不足千五!
我們進去,不過是再一次添油而已!敵人何懼我們千五戰卒?
情況不明,蔡瑁大都督等着我們回去呢!我們不能白白死在這裡,不如就此離開……”
張允說出這等話來,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聲音逐漸越來越小。
衆人大多嗤之以鼻,不過,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鑽進一個陌生的村落裡去,這跟送死沒什麼差別,是以大家也並不是多麼激烈反對。
“可是將軍,如今天色已晚,天陰伸手不見五指,我們該往哪個方向去呢?”有人問道。
“敵人不敢光明正大與我一戰,說明敵人實力還是比較弱!
所以,小的建議將軍不如就此埋鍋造飯,原地休整,嚴加防範,捱到天亮再做打算!”有人建議道。
張允長嘆一聲,道:“既如此,就原地歇息一夜,明日在做打算!”
戰卒們也是袍澤情深,眼見五千餘人,剩下這點人馬了,士氣十分低落!
一個個都長吁短嘆的,懶得動彈,也沒什麼心情吃飯,只想要麼儘快戰死,要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張允只好大吼一聲:“都等什麼呢?等死啊?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如此萎靡,敵人一鼓就能全把你們給殺光了!”
戰卒們沒法子,只好執行軍令。
於是打着火把,拆了一些殘破民居的椽檁,點燃了篝火,從馬上解下糧食袋,吊起鍋來,準備煮水造飯。
尋找水源的戰卒回來稟報說,在村口發現一口井,遠處還有河水,不過由於上游可能發過暴雨,河水渾濁,不宜飲用,只能飲用這口井中的水了!
爲了謹慎起見,張允給一匹馬飲了村口井中的水,待了好一會兒,戰馬沒事!
又打水,繼續飲馬,所有馬匹都喝完了,都沒事!
張允這就放心了,說:“水可以飲用!大家煮水飲用、造飯!”
“將軍,剛纔井中的水飲馬,打得太快,現在已經見底了,開始渾濁了,得等一會兒,澄清了才能飲用!”
張允道:“爲了謹慎起見,最好把裡面的餘水都刮幹了,等會兒新水冒出,再打水飲用,萬無一失!”
“諾!”
接下來,算是一個比較安靜的夜晚,大家煮水造飯,吃飽喝足,輪班放哨休息……
張允覺得很困,心道,定是這次窩囊的失敗,弄得精神氣都不足了,睡一會兒吧!睡一會兒吧……
然後,他就睡着了,甚至連夢都沒做,睡得很踏實……
天色大光,光明刺眼,張允揉揉眼睛,坐了起來!
“將軍,睡得可好?”
張允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周邊站着一羣人,竟然一個都不認識。
“你是誰?”
“鬼谷坐下弟子諸葛亮!”孔明施禮道。
“卑鄙無恥下流!水中下毒,這等齷齪的手段都使得出來,算的什麼英雄好漢?”
“唉——!張允將軍,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
若是在井水中下毒,此刻將軍怕是已和那些陣亡將士葬在一起了,怎麼可能坐在這大好的太陽底下,和諸葛亮說話呢?
昨夜不過是看到張將軍和衆位將士疲憊不堪,就想着讓大家睡個好覺!
有什麼事,等睡醒了,大家心平氣和地談嘛!
沒必要把這些年紀輕輕的漢子都殺掉吧?
他們老孃十月懷胎,生下來費盡千辛萬苦,用二十年時間才喂成了一個個壯漢子!
可是噗嗤一箭、咔嚓一刀,一眨眼功夫,壯漢就變成屍體了!
你說這是何苦呢?
還不如好好睡覺好吃飯,能看見這太陽亮堂堂的、暖暖活活的,多好啊!”
諸葛亮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給張允講道理,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聽聞臥龍鳳雛多計,沒想到多到這種程度!真的很過分啊!張允有些忿忿不平!
孃的腳,五千人馬被人牽制着跑來跑去,連人家主將的照面都沒打,就已經遊戲結束,人家幾無戰損的情況下,己方已經全軍覆沒,殺的殺,降的降……
“張某眼拙,中了先生之計,無話可說,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只不過明明先用戰馬試了水,後來大家煮水造飯,吃飽喝足,都沒事,後來我們經歷了什麼?難道不是水的問題?”張允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是水的問題!!”
“可是,爲什麼馬沒事?”
“因爲馬比你大多了!而且馬根本沒有喝到有藥的水!”
“不都是同一口井裡的水嗎?”
“當然是同一口井!
恩師說,性格決定命運,一點都沒錯!
張允多疑!
這是你的性格!
我料到你會先把井中之水打幹了,等新的水冒出來,纔會飲用!
沒想到你們居然用這些先飲馬,用以試毒!
不過,你們到底還是把水打幹了!
刮乾井底渾濁水的時候,木桶就會刮破置於井底蠟封的藥粉包!
等新水滲出,這一批水正好就是藥水了,而你們以爲新水絕對乾淨……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對了,你們之所以緩慢睡着了,是因爲分量不太足吧!
這個藥,叫做曼荼羅,當然還有一些秘密添加!要不要我告訴你這種藥的製法,秋季採曼荼羅陰乾,研磨成粉末,食之昏昏如醉。刀劍加身,也不覺痛苦。是不是很神奇啊?”
諸葛雄姿英發,羽扇綸巾,十分戲謔……張允心如死灰,形如槁木。
“如此處心積慮、嘔心瀝血,輸給你,某不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