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酒宴,其因有三。一者,爲蒙鈞先生接風;二者,今日替夫人及犬子琮向先生道歉;三者,我欲拜先生爲師友祭酒。”劉表說着,對蒙鈞舉杯。
劉表此言一出,滿座譁然,衆人都是不曾想到,劉表會當衆拜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爲荊州的師友祭酒。師友祭酒是漢制,是郡守延攬郡內人材,養於府中,專事謀議,稱爲散吏,其地位或相當於掾、史,地位最高者尊稱爲祭酒。
這雖然不是什麼有多大實權的官職,可蒙鈞也是愣了愣,確實是沒有想到劉表會出此言,見劉表對自己舉杯,趕忙也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樽,走了出來,朝着劉表拜了拜,接着又是將酒灑倒出一些在地上,以祭謝大地生養之德。
劉表與首座,便蒙鈞此舉,不禁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卻又見蒙鈞舉起酒樽,淺淺地抿了一口,對着劉表說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謝荊州牧賜酒。”
“呵呵”
劉表聞言也是笑了笑,對着蒙鈞做了個請的手勢。蒙鈞也是笑了笑,還是跪在那兒,舉了舉酒樽,仰頭一飲而盡。
這是古代飲酒的禮儀,拜、祭、啐、卒爵。
“恭賀荊州牧,恭喜蒙……”底下衆人皆是說道,舉起酒樽,朝着劉表與蒙鈞微微示意,一飲而盡。
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歌舞昇平不假,卻是貴族酒宴中數見不鮮的東西,讓人只煩不奇了,至少蒙鈞是這般覺得。也正因如此,蒙鈞最不喜的便是參加這些酒宴。
宴席一直進行到酉時之後,衆人才是散去,只不過作爲這次宴會主角的蒙鈞卻是早早地退了場。
“咕嚕!”
圓月之下,博萃亭中,少年一人提着酒壺靠在柱子上,喉結滾動着,那甘冽醇厚的烈酒順着喉嚨滾進了肚子,火辣辣的,也驅散了身上原本的寒意。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空闕,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蒙鈞一人對月獨酌,不禁是想起了蘇東坡老人家的《水調歌頭》。
“怎麼?找個藉口,就是爲了一個人來這喝悶酒嘛?”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蒙鈞的思緒,回頭看了看,正巧是看見劉表正站在自己身旁,也是看着天上的圓月出神。
蒙鈞也沒有行禮,只是笑着搖了搖,說道:“閒雲野鶴慣了,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的東西罷了。”
“呵呵”
劉表聞言竟也是笑了笑,隨手將盤中的一塊月餅塞進嘴裡,嚼了起來,嘴中有些含糊地說道:“怎麼,想家了?”
“哼……”
蒙鈞嘴角微微勾起,卻是帶着一絲苦笑。
見蒙鈞沒有說話,劉表舉了舉手中剩下的半個月餅,說道:“這什麼東西,味道不錯啊。”說着,又是將那半個塞進了嘴裡。
“哦。”
蒙鈞聞言,看了看劉表,笑着說道:“小時候母親教的,好些年沒做了。”
“不知先生家住何處?若是想念家人,我明日便派人將令尊接來。”劉表見蒙鈞這副模樣,便是開口說道。
“被你接來?那我就真的走不掉了!”蒙鈞心中暗自嘀咕着,臉上卻是一副悲切的樣子,擡頭望着月亮,眼神似是有些空洞,淡淡地說道:“以前有家,在會稽。只不過幾年前,母親過世,便沒了。”
“唉……”
劉表聞言,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伸手拍了拍蒙鈞的肩膀,就算是安慰了吧。
“先生,劍取來了。”突然,一道柔和的女聲從身後傳了過來,蒙鈞轉身,那嘴裡還在嚼着剩下一半的月餅,見女孩笑了笑,趕忙是將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對着女孩笑了笑,接過龍淵劍,又是將那把小巧的匕首放回了懷裡。
“劉公......”蒙鈞拿過龍淵劍纔想起來劉表還在邊上,轉身想要說些什麼,可四下看了看,出了女孩和自己,便再也沒有別人了。
蒙鈞滿臉疑惑地撓了撓頭,這傢伙什麼時候走的,吱都不吱一聲。
“撲哧”
見蒙鈞這副模樣,女孩也是不禁笑出了聲,見蒙鈞看了看她,便也是對着少年笑了笑,說道:“大人早就走了,我之前來的時候,就看見大人皺着眉頭回去了。”
“是嗎?”蒙鈞聞言,也是皺了皺眉,似是在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可過了良久,卻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星,你先回去吧,你纔剛好,別一會兒又燒了。”蒙鈞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轉身看見女孩那還略顯憔悴的臉,有些心疼地說道。
女孩倔強地搖了搖頭,並不打算回去。“與先生一同回去。”女孩這般說着。
現在蒙鈞,見了女人就是一個頭兩個大,實在是不想再與女孩去爭辯什麼了,無奈地點了點頭,抽出龍淵劍,獨自一人在月下舞劍。女孩蹲坐在不遠處的地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比她笑了五六歲的少年,心裡卻是有着說不出的歡喜。
一人舞劍,一人看見,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都是不曾注意到,有一個人這些天一直都沒有出現,就連今日劉表爲蒙鈞設下的酒宴上,也是沒有出現過。
而也正在此時,有一道漆黑的人影正站在一個陰暗,隱蔽的角落裡偷偷注視着兩人。
“咔噠!”
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晚上顯得格外的清楚,蒙鈞耳朵微微動了動,手提龍淵劍,一個箭步便是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
“唰!”
那雜亂的樹枝一下子便被蒙鈞撥開,四下打量了一下,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嗯?”
蒙鈞以爲是自己神經過敏了,剛想走,低頭卻看見一根樹枝上掛着一條被刮破的布片,看樣子,還是剛剛纔被刮破的。
蒙鈞笑了笑,將布片拿在手中,剛想看清楚,卻是聽見身後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蒙鈞,怎麼了?”
蒙鈞趕忙將布片放到自己懷裡,轉身對着女孩說道:“沒事,大概是隻野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