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跟在一個頭頂金冠的男人身後,走了進來。
那人打量了一圈,語氣平淡的開口道“本派擇弟子條件素來嚴厲,但本派也一向慈悲爲懷,你們暫時能夠留下,假以時日其中資質優異者可以成爲本派正式弟子,資質不佳者另有安排。倘若有人不願意留下,現在就能走。”
半晌,沒有人說走,本來三元派裡都是孤兒,呆的久的對三元派都有感情,不願意走;剛來的無處可去,本是孤兒,留下有飯吃,離開生活無着落,當然也不願意走,至於成爲湖海派弟子是怎樣難得的機遇,其中明白的人卻沒有幾個。
三元派不存在了,他們都變成湖海派的弟子。
恆毅一點不覺得高興,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一直在原來的山谷。
他在湖海派的住處,是跟過去三元派的一羣師弟們一起的,一共二十個人,住在一間大屋子裡,一人一個鋪,做的都是門派裡的雜活。管他們的也是個湖海派的後輩弟子,總是惡聲惡氣,名字裡也有個惡字,他們就私下裡叫他惡狗。
恆毅跟一羣師弟們每天擡水,洗菜,送飯到山腰的飯堂。
一連十天,根本就沒有人教過他們本事。
第十一天的晚上,夜深時分,大元突然陪着那個年輕人來了,恆毅無法忘記的仇人,殺死二元師父的李華!
“他叫恆毅,是個非常可靠的人,將來還請李師兄多多關照。”大元恭敬的姿態讓李華呵的一笑。“行,事情辦好了,很快他就不用繼續做雜役,走吧。”
大元忙交待恆毅說“跟着李師兄去山洞把東西拿好,萬事別勞動李師兄的貴手,李師兄說什麼就做什麼,記住了。”大元說着,背對着李華擡手做了個三的手勢,恆毅雖然不明白,但猜到必有所指。
恆毅跟着李華飛離湖海派,李華路上打量他兩眼,笑了笑。“原本這件事情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但大元夜裡都走不開,他又一再保證說你可靠,只要你懂得沉默——將來在湖海派我自然會照應着你。”
“是。”恆毅口是心非的答應着,此刻面對李華他仍然有濃濃的恨意,但已經不再衝動,這些天他早想清楚了,報仇要等機會。這個仇必須要報,因爲二師父本不該死。
“我問你,三元派的仙法一共有幾種?”
恆毅當即想起大元的手勢,便道“三種。”
“哦?”李華仍然半信半疑。“大元和三元這種年齡還能夠修煉出氣,並不少見。但是他們修煉的進度以及你們修煉的法術都不一般,掌門人就因爲他貢獻的仙法才破例收你們入門,如果你還知道更多的仙法,掌門人一定會重重有賞。”
“只有三種。”恆毅相信他不說,湖海派絕對查不出更多。王非子只修煉了兩種,知道神書法術數目的只有大元,他,三元。
李華不再多問,他估摸即使有恆毅也不會知道。“再飛快點,三個時辰內必須回去。”
離開湖海派的時候恆毅就注意到李華的路線沒有遇到別人,便隨意狀問“回去還是走剛纔那裡不讓人看見嗎?”
“當然。”
回到千山雪嶺,看見一間間熟悉的木屋,恆毅一陣悲傷。羊圈,豬圈裡都空了,牛棚裡的牛當時也都被拉走了。
李華迫不及待的走進山洞,看見裡面的財物都還在,這才放寬了心。他這些天都沒有機會外出,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派裡不少人都外出,巡守稀少的時機,唯恐這期間山洞裡的財寶被人發現拿走。“都裝起來。”
恆毅麻利的邊把財寶裝進大元給的布袋,邊想着李華剛纔的話以及那天的事情,恍然明白了許多。
湖海派本沒有打算因爲王老虎的事情殺他們,因爲他們三元派修煉的秘笈讓湖海派看中了,李華也不是真有本事救他們……
財寶裝好,李華見他還不背上,就催促道“麻利些,趕緊走。”
“李華師兄,其實三元派還有一把寶劍,我知道藏在哪裡,願意獻給師兄。”恆毅抱拳作禮,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寶劍?”李華笑了起來。“快拿來我看看!”
“是,師兄稍等,劍被埋藏在動物骨頭裡。”恆毅說着去了,李華果然不想去那種惡臭的地方,寧願在山洞裡等着。
恆毅挖出那把不知名的寶劍,把劍鞘放回原處,雙手捧着劍返回山洞。
李華乍一看那劍的劍身也沒有什麼起眼的地方,見恆毅微微低着頭臉,雙手捧着長劍呆站着就皺眉道“拿過來我仔細看看!”
“是。”恆毅捧劍上前,當走到李華面前的時候,周身突然爆開一團紅光!
神書中的第七種法術——死亡之劍驟然爆發!
充滿爆發力的真氣催動長劍快如閃電飛射而出——剎那刺進了匆忙試圖閃避,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李華的咽喉!
“你——不可能,我,我三層湖海決,法尊一層修爲竟……”李華匆忙提起的氣勁根本沒有催放的機會,要害中劍的他體內的真氣迅速流失,眼前的恆毅仇恨的盯着他,嘴脣張動,在李華耳中,聲音卻越來越弱。
“二師父不該死!你太毒了——二師父罵你一句,你就殺人!這個仇我必須替二師父報。”
當李華斃命的同時,劍身突然亮起一陣持續了兩秒的紅光。
恆毅望着天空中的圓月,跪在地上,喃喃有聲。“二師父,恆毅替你報仇了。”說時卻覺得眼眶溼潤,人死不能復生,報仇消了恨,卻沒能減輕悲傷的痛。
月光下,一條身影乘風飄飄,自高處飄然落下。
落下來的那人看見恆毅和地上的屍體不由一怔,白皙如女子的臉上,細眉下的雙眼精光一閃,又迅速收斂,一身寬大的衣袍在風中獵獵擺動。
恆毅手提長劍,一動不動的望着這個陌生人,這至少不是穿着湖海派服飾的人,但很可能是跟李華關係非同一般的人,李華的財物既然怕被門派的人發現就很可能不會帶回去。
“你是他的朋友?”
那人沉默有頃,不答反問道“你想殺我滅口?”
這話讓恆毅靜了片刻,這個人從出現到現在都沒有讓恆毅驚慌,第一次真正親手殺人的恆毅也沒有驚慌,殺死豬牛羊的時候他還會有一絲憐憫。但殺死李華卻沒有,因爲他認爲自己做的很對,問心無愧,殺死李華跟過去殺死兇惡野獸的感覺沒有不同。“我不會殺你滅口,他殺了我二師父,因爲我二師父偷了東西,辱罵了他一句。可是你如果是他的朋友,我就不想回湖海派自尋死路。”
那人聽見,笑了,神情突然從原本的戒備變的輕鬆。“這麼說他的確該死!如果我說,不會把眼前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你會相信?”
恆毅收起劍,拿起鋤頭開始挖土,邊挖邊笑道“我只能相信,因爲我不能殺你,如果那麼做了我就成了跟他一樣的人。”
那人看見不遠處還有把鋤頭,拿了過來,幫着挖土,邊挖邊笑道“如果我這是在幫忙給自己挖墳墓,請你早點告訴我,至少別讓我死的太滑稽可笑。”
恆毅被說笑了,但他覺得這句話是半真半假的,如同他對於這個人是否會向湖海派揭發自己的疑慮那樣,至今半信半疑。“挺難的,咱倆都希望對方守信,可是都很難深信不疑。”
那人哈哈一笑,埋頭挖坑,不一會,坑挖好了,那人望着深坑擦了把汗。“這坑別說埋兩個人,就算七八個都沒問題。”
恆毅把李華的屍體丟下去,衣服脫光焚燒,劍和財物留下,便開始埋土。那人見狀又主動幫忙,很快填平了坑,恆毅又在上面做些佈置,掩蓋土壤翻動過的痕跡。忙罷這些,恆毅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對那人道“你走吧。”
那人拿起李華的劍道“這把劍也是線索,我替你帶走處理。”
“謝謝。”
那人走出一段,突然回頭,衝恆毅喊叫道“我叫陳自在。”
“恆毅。”恆毅答罷,那人飛起離去。
恆毅靜坐一陣,把劍重新埋放妥當,決定返回湖海派。
離派時李華走的路線恆毅早就記住,回去的時候果然沒有碰到任何人,這讓他暗暗鬆了口氣。
平日恆毅夜裡都經常一個人修煉,或者是幫生病的師弟把拉下的雜活做完,經常很晚才睡。
一個小師弟起夜碰見他,半迷糊的說了聲“大師哥練功回來了?……二師姐找過你兩回,可能還在花園呢……”便進了屋裡。
三元派出身的師弟們還習慣私下叫他大師哥,二師姐也就是王非子。
恆毅一羣人住的地方在山腰花園裡,方便幹活。
他在花園裡走了一圈,看見涼亭下一身海藍色長裙的王非子靜靜端坐。
“非子!”
“大師哥!”王非子歡喜的快步跑過來,兩人相見,彼此端詳打量。
自從加入湖海派,三元派的男女就分開去了不同的地方,十一天沒見,誰都會掛念過去每日一起的同門。恆毅見王非子穿着湖海派質地不錯的衣服後更見清麗,卻不知道在王非子眼裡如今的他也顯得儀表堂堂。
“大師哥你們還好嗎?”
“都好,你們呢?”
王非子點點頭,高興的說“雖然每天做活比以前多了,但帶我們的師姐很好相處呢,也沒難爲我們。”
“怎麼偷跑出來?被人知道必定要責罰。”
“是遇到難事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只能來求大師哥幫忙出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