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都這樣說了，王泉再催也沒什麼用。
電話掛斷之後，王泉思考片刻，又扭頭看向張成剛說道：“爸，母豬代宰的事情以後還是別做了，咱們又不差那一點錢，沒必要。”
張成剛一臉自責的點頭，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要……要是真的停業整頓……”
真的停業整頓？
王泉眼底閃過一道寒光，只能裝作不在乎的說道：“停就停唄，就當給員工補了一個五一假期。你跟我媽也趁着這個時候休息一下，出去旅旅遊啥的。”
苗慧娟暗歎一聲，王泉這是不想讓張成剛難受啊，趕緊接過話題，笑着說道：“這不是還沒有最終結果呢嘛，等明天結果出來再決定怎麼做也不遲。”
說着，拉了張成剛一把，“走吧，別耽誤小舒休息。”
王泉把張成剛兩口子送下樓，車子啓動的時候，張成剛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要是不行，你給趙領導送點……”
王泉揮了揮手打斷張成剛的話，“別想那麼多了，就算真的停業整頓了，也傷不了咱們的筋骨。”
目送張成剛的車子離開，王泉默默點上一支菸，眼神裡的冷光默默訴說此時王泉的心情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乎。
譚力！
平西縣現在只剩下兩家屠宰場，自己沒有把他當做絆腳石，他反倒主動找起自己的麻煩了。對於這種主動挑釁的人，王泉一點都不想慣着他。
站在樓下抽完一支菸，王泉掏出手機，給何金輝打電話。
“喂。”
電話裡突然出現何金輝的大嗓門，緊跟着傳出來一陣麻將碰撞桌面的清脆聲。王泉眉頭微皺，“你找個安靜的地方，我跟你說件事。”
嘈雜的聲音很快消失，何金輝笑着說道：“啥事兒啊，整得神秘兮兮的。”
“以前跟着你的那些小年輕還在嗎？”
何金輝聽到這句話神色一怔，遲疑了一下，笑着說道：“我現在可是正經生意人。”
“別跟我扯沒用的，你就說還能不能指使得動他們，我有用。”
何金輝一時間搞不清楚王泉到底要幹啥，聲音突然放低，“他們除了惹事，啥也不會幹，你找他們幹啥啊。”
王泉眉頭皺的更緊，不耐煩的說道：“你咋這麼墨跡，就說能不能用就行了。”
“能。”
何金輝聽出王泉語氣中的不悅，趕緊回了一句，心裡暗暗嘀咕着，誰惹到他了？說話這麼衝！
“能用就行，你現在找兩個靠譜的人，讓他們去譚力的屠宰場蹲着，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盯着他。”
譚力？
何金輝心裡一突，趕忙問道：“到底咋回事，你跟我好好說說，我也好安排他們幹活啊。”
王泉剛把事情說一遍，就聽到何金輝罵道：“臥槽，那龜孫這麼陰？行，我這就找人盯着他，我就不信他自己的屁股是乾淨的。”
電話掛斷，王泉不禁搖頭，找人盯着譚力用處其實並不大，不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譚力，自己不是被欺負之後不敢吭聲的人。想要解決他，還得通過正規的商業途徑。
另外一邊，何金輝沒有急着回屋打麻將，仔細想了好一陣子後，還是決定給黃毛打電話。這小子年輕機靈，還有種不怕事的混勁兒，這事兒交給他去辦正合適不過。
……
第二天早上，王泉沒有坐在家裡等趙磊的消息，而是選擇主動登門。來到趙磊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裝出一副可憐相說道：“領導，這事兒你必須得給我做主。”
趙磊無奈的笑着，“這纔剛上班，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問問具體情況吧？”
王泉癱坐在沙發上，單手放在沙發扶手上撐臉看着趙磊說道，“你問，我在這裡等着你。”
趙磊搖頭輕笑，想了一會兒後，纔開始撥打電話。電話接通，趙磊先是跟對方寒暄了兩句，而後臉色變得認真，不冷不淡的問道：“我問個事兒，鼎鑫食品有限公司代宰母豬的事情怎麼處理的？”
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什麼，趙磊的臉上的表情緩和一些，“嗯，那行，對嘛，做事情不能侷限在條條框框裡……”
王泉一直觀察着趙磊的表情，看他這樣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等趙磊掛斷電話後，立馬笑着說道：“領導出馬一個頂倆。”
趙磊淡淡一笑，看着王泉揶揄說道：“你又不差那幾個代宰費，有必要給自己添堵嗎？”
“沒必要！”
王泉回答的很乾脆，而後話鋒一轉，又是說道：“領導，我還是那句話，母豬這一塊同行們都在做，我這只是最不當事兒的代宰。這次被人捅出來，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事。”
趙磊沒好氣的瞪了王泉一眼，“你要不做，別人總不能憑空捏造吧？”
王泉被趙磊噎了一下，頓時沒了聲音。
“要是沒啥事兒就回去吧，跟你老丈人說一聲，今天白天休息一下，組織工人打掃打掃衛生什麼的。”
白天打掃衛生？那就是說晚上繼續開工唄！
王泉點了點頭，起身就想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敲門聲。得到趙磊的允許後，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到王泉的時候微微一愣，隨後衝着趙磊諂媚的笑着。
王泉邁步走到門口剛要出去，身後傳來趙磊的聲音，“先彆着急走。”
王泉疑惑回頭，又聽到趙磊指着剛進來的中年男人說道：“這是化肥廠的尚廠長。”
說着，又給尚廠長介紹了王泉的身份。王泉不明白趙磊讓自己留下來的意圖，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尚廠長已經主動伸手遞了過來，笑容不減的看着王泉說道：“早就聽說過王總的赫赫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年輕有爲。”
客套兩句之後，趙磊主動說道：“行了，說正事吧。”
“領導，有機肥料廠已經竣工了，隨時都可以開始正式生產，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想看看領導對有機肥料廠有沒有安排。”
尚廠長一臉殷切的看着趙磊，趙磊現在是主管農林的領導，化肥廠自然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不管他有沒有安排，自己都要表現出一副尊重領導意願的姿態。
趙磊沉吟一聲，“安排倒是沒有，給你提個建議。”
“領導您說。”
“現在的社會情況，酒香也怕巷子深。搞生產的同時一定不能忽略銷售，千萬不能走老化肥廠的舊路。對了，王泉在魯省認識不少人，你倆可以溝通一下。”
尚廠長一副認真模樣點頭，轉頭對王泉報以微笑。
趙磊的目光轉向王泉，笑着說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有一個親戚想要搞有機蔬菜試點嗎？”
王泉點頭，“我大舅是大劉村的，就是有機肥料長所在的那個村子。”
“縣裡這兩天會聯繫有機蔬菜這方面的專家，到時候會組織一批願意嘗試有機蔬菜種植的農戶一同去學習，給你大舅留一個名額，你回去告訴他，可以開始做籌備工作了。”
從趙磊這裡出來之後，王泉開車前往工業區，沒有直接去自己的屠宰場，特意開車從譚力的場子門口經過。
大早上的，屠宰場顯得格外安靜，幾乎沒啥進出車輛。也正是因爲這種情況，大門口路邊停着的褐色五菱榮光就顯得格外顯眼。
王泉將車子停在馬路對面，沒過兩分鐘，褐色五菱榮光車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個黃頭髮男人，朝着王泉的車子小跑着過來。
王泉按下車窗，黃頭髮男人對王泉笑着說道：“王總，我們七點鐘就過來了。”
黃毛臉上雖然帶着笑意，聲音中卻是帶着一絲拘謹，眼神不敢跟王泉直視。何金輝跟他說了，這次是替王泉辦事。
王泉嗯了一聲從車裡下來，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條香菸遞給黃毛，黃毛連連擺手，“王總，輝哥給我們準備的有。”
“拿着，何金輝準備的是他自己的，這是我的。”
黃毛這才接過香菸，臉上笑容更多了。
“何金輝咋跟你們交代的？”
“輝哥讓我們緊盯着這裡，只要有拉豬車出現，一個不能拉下，全部拍下來。”
黃毛老老實實的回答，而後又主動問道：“還需要我們做其他的嗎？”
王泉輕輕點頭，何金輝的安排沒啥毛病，但卻沒啥大用處。仔細想了想，這才吩咐道：“不光要拍拉豬車，從這裡出來的冷藏車也都拍下車牌號，有機會的話，留下冷藏車司機的電話。”
跟黃毛簡單交代過後，王泉便開車離開。
回到自己的屠宰場，王泉把處理結果給張成剛說了一遍，看到張成剛恢復往日的神態，又是說道：“今天就先這樣安排，明天開始加大屠宰量，給富強那邊再安排兩車貨過去。”
“上一批賣完了？”
張成剛驚呼一聲，滿臉的不可思議，“兩天賣了幾十噸白條？那邊生意那麼好做嗎？”
屠宰場沒開之前，張成剛就是在市場上批發零售白條的，正常情況下一天也就幾百公斤的銷量，兩天賣出去幾十噸白條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啥生意好做啊？主要還是價格給的便宜，客戶才比較敢下單。”
聽王泉這麼解釋，張成剛這才釋然，在金陵那種大城市搞批發，價格佔據優勢的話，確實有可能達到這樣的出貨量。
……
“能搞了？”
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準信，劉國生還以爲有機蔬菜的事情黃了呢。現在聽王泉說能搞，驚喜之後又是略帶擔憂的問道：“種有機蔬菜難不難啊？你知道大舅沒啥文化，能學會嗎？”
王泉哪裡懂有機蔬菜種植啊，正想着怎麼回答，就聽到妗子孫秀梅大咧咧的說道：“用有機肥種出來的菜不就是有機蔬菜麼，能比咱們自家種菜難多少？還沒開始你就打退堂鼓，你是不是又不想幹了？”
被孫秀梅數落兩句，劉國生臉上有些掛不住，瞪眼看着孫秀梅，“你懂個屁！要是跟你說的那麼簡單，有機蔬菜早就爛大街了，還能賣那麼貴？啥也不懂的老孃們！”
孫秀梅想要反駁，但看到劉國生表情有些嚇人，識趣的閉嘴轉身忙活其他的去了。
王泉對於大舅在家的權威性隱隱有種羨慕，當下笑着說道：“不是說了給你們找專家培訓麼，你先學學看唄。真要覺得難，大不了請一個懂行的人不就行了麼。”
“種個菜還請人？那還能賺錢？”
劉國生嘀咕了一聲，猶豫了一下，又是笑着說道：“讓曉峰去學習咋樣？他年輕腦子反應快，肯定比我這個老頭子學着快。”
“把收豬丟下替你學種菜？你咋想的？”
屋子裡傳來孫秀梅的聲音，“你想都別想，要麼你自己去學，要麼就老老實實在家種地。”
……
吃過中午飯，譚力開車趕往屠宰場，專門拐彎從路過王泉的場子。正常情況下，這個時間段正是進豬的時候，看到鼎新場子的冷清譚力嘴角一勾，加大油門朝着自家場子駛去。
剛剛進入辦公室，場子負責人就跟了進來，一臉凝重的說道：“老闆，門口那輛五菱榮光從早上就停那了，一直沒動彈，車上的人看起來不像老實人。”
五菱榮光？
譚力微微一怔，腦子裡有印象，但他沒有仔細留意，還以爲是臨時停靠在這裡的車子。聽負責人這麼說，忙問道：“咋回事兒？”
“不知道。”
負責人先是搖頭苦笑，緊接着又是說道：“剛纔進豬的時候，車上下來一個黃頭髮的年輕人，拿着手機對着咱們的進豬車輛拍個不停。我問他是幹啥的，他也不說，驅趕他的時候，他說話挺衝的，跟街痞子一樣。”
聽負責人這麼一說，譚力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許多，眼神閃爍一陣子後，拿起剛剛放下的手機就往樓下走。
來到五菱榮光跟前，譚力敲了敲車窗，車窗放下來之後，兩個年輕人桀驁看着譚力，語氣不善的問道：“幹啥？”
譚力強忍住心裡的煩躁，笑着遞煙，結果卻被這兩個年輕人推開了。
“有事兒說事兒，別來這一套。”
黃毛冷冷看着譚力，他並不知道譚力的真是身份，但卻看到了譚力是從屠宰場裡面出來的人。
譚力收起香菸，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收了起來，心裡暗罵這兩人不識擡舉，冷聲問道：“我聽說你們剛纔拍我們進豬車輛了？我倒想問問你們想幹啥？”
黃毛不懷好意的看着譚力，從自己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上，輕飄飄的問道：“跟你有關係嗎？我愛拍啥就拍啥，你管得着嗎？”
譚力冷笑一聲，目光在黃毛和另外一個年輕人臉上仔細看了一會兒，哼道：“我是這裡的老闆，你倆跟誰混的？”
譚力有八成把握這兩人跟王泉有關係，但他不能明說，一旦提到王泉，無異於承認了自己知道王泉被人舉報的事情。既然這兩人身上帶着痞子氣，那就換個方式來解決問題。
玩混的，自己可不是吃素的！
屠宰場老闆？
黃毛臉上的桀驁收斂了幾分，能開屠宰場的人都是有關係的有錢人，自己真不能這麼肆無忌憚。以前差點得罪王泉的事情，黃毛一直記着呢。
“我們是普通百姓，不混。”
黃毛回了一聲之後，就不再看譚力，裝出一副玩手機的模樣，餘光卻是留意着譚力的一舉一動。
譚力見他油鹽不進，眼裡多出一層寒光，又是冷笑一聲，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拍照功能，對着黃毛兩人就是咔擦一下。
“草，你幹啥呢！”
黃毛身邊那個年輕人看譚力對着自己拍照，下意識的罵了一聲，隨後推開車門就想下車跟譚力理論。
黃毛趕緊拉住他，陰晴不定的看着譚力。這要是一般人，黃毛肯定比同伴還要積極下車，大不了打一架，進去住幾天。可對方是屠宰場老闆，自己根本跟對方打不起，腦子快速轉動，片刻之後突然對着譚力笑着說道：“你也喜歡拍照？要不要我們給你擺個姿勢？”
不打不鬧，就賴在這裡不走，他能怎麼着？
譚力沒搭理黃毛，把剛剛拍下的照片發送出去，又跟着說了一句，“認不認識這倆人？認識的話帶個話，讓他倆從我這裡滾蛋。不認識的話，你帶幾個人過來送他們離開。”
說話的時候冷冷看了黃毛一眼，眼中帶着濃濃的鄙夷和不屑。自顧自的點上一支菸，似笑非笑的說着：“知道海濤嗎？是等他親自過來，還是你們自己走？”
海濤？
黃毛和同伴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齊齊一變，眼神裡閃爍着忌憚之色，心裡瞬間變得沒底了。對方說的這個人在平西縣很有名，以前就是街上的大混子，前幾年開始跟着一個老闆幹工程，雖然不在街上混了，但他的名氣卻一點沒降。這種大混子對於黃毛他們來講，說是偶像也行，說是目標也可以，更多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畏懼感。
同伴焦急的看着黃毛，黃毛何曾不慌？猶豫了一會兒，趕緊給何耀輝發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