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在月面狂奔,一步落下,便能貼地飛行好幾百米纔再次落地,超出了在破球上極限好幾倍的速度,無拘無束的暢快感,難以言表。
唯一的遺憾,只是沒法在這裡暢快地大喊一聲。
他貼地飛行的時候,能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聲,聽到鮮血在飛速流動的聲音,聽到火焰在呼呼燃燒。
但外面的一切都是純粹的靜逸。
最初的時候,站在月面上,望向無垠深空,還會生出一種恐懼,他是何其渺小。
而此刻,卻能在環境之中,感受到遺世而獨立,世上只有我,可以摒棄掉外界的一切,內視自身,往日裡感受不到的東西,此刻全部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在地面上,只有那些道行極高的高人,武道純粹的境界至少第五階段的大佬,才能感受到的東西。
溫言只是換了個環境,便被動感受到了。
無法做到完全忽略掉外界的干擾,那就把外界的所有干擾全部剔除掉。
風霜雨露,蟲鳴鳥叫,花香與美食,人與人,全部都沒有了,一切就變了,不假外物而守於內。
曾經是多少先賢才能步入的境界,他此刻卻可以被動做到。
溫言一路狂奔,如同一道暗紅色的影子,在月面上衝過。
一路奔馳到了天窗的位置,他一抖左臂,灰布鑽了出來,似乎很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當“看”到無垠深空之後,灰布就嚇得縮了回去。
溫言拍了拍灰布,灰布才慢慢地鑽了出來。
藉助灰布,溫言從面前的天窗一路下沉,進入到其底部,這個天窗有幾十米深,其底部果然有一個斜着通往更深處的洞穴。
溫言之前聽說,沒有實地做深入的檢測研究,推測這裡可能跟很久很久之前的火山活動有關,有天然的結構,可以防禦月面的很多風險,輻射烈日,大大小小的隕石等等,是建立基地的預期理想地點之一。
到了地方,溫言便拿出準備好的容器,按照分層往裡面挖土裝滿一層,再用烈陽部給送來的筆,在標籤上寫上在哪挖的。
完成之後,就在原地插一面小紅旗。
他其實不是太喜歡這般高調,可真到了地方,完成了一次超越極限速度的狂奔之後,他是真忍不住,起碼不想在這裡剋制自己。
插好了小紅旗,溫言便繼續順着洞穴往更深的地方前進。
昏暗的洞穴裡,溫言繼續前行,這個洞穴比預期的還要深很多,大很多,應該會比較適合當基地。
他拿出設備,補了光,拍下這裡的地形地勢,拿回去給專業人士當參考。
當他沿着洞穴,在裡面走了大概兩公里,差不多走到盡頭的時候,距離他兩米多的地方,一個窗口忽然打開。
他的手機上也出現了一行字。
“先生,你的信號消失時間,已經超過三分鐘,按照預案,我要確認你的安全。”
溫言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他繼續撿石頭挖土,這裡的土和碎小的石頭,不是太友好。
沒有大氣流動,沒有天長日久的風化打磨,這裡的碎小石頭,很多都依然保持着尖銳的棱角,溫言已經感覺到他的鞋,可能回去就得報廢。
航天部裡的經驗很豐富,所以這次烈陽部給送來的裝備,從頭到腳全部都有,哪怕是一支筆,都是專門設計,可以適應各種環境,微重力或者無重力環境都可以用。
溫言繼續挖土,將手裡的罐子一層一層的全部分開封存好,每挖一個地方,就給插一面小紅旗,做一個標記,再給編好號。
地下洞穴裡完成了初步探查,挖好了土,拿好了當做座標的石頭,溫言便從洞穴裡出來。
他屈膝彎腰,一次助跑,一躍而起,飛起十幾米高,手中的鏟子在石壁上一插,借力之後再次躍起,幾次之後,衝出了天窗。
溫言出來之後,細細感應對比了一下,體感上來說,的確在洞穴下面舒服一些,雖然他能感覺到洞穴裡的石頭也好,土也好,溫度都會低非常多,差別非常大。
算算時間,也該回去了,第一次出來,實驗性質比較高,若是沒問題了,以後再說。
回去的時候,溫言沒跑的太快,他又去了其他地方,給挖了一罐子土和石頭,拎着兩罐子土,最終繞了個一大圈,回到了來時的地方。
他在這裡插好了旗幟,至於旗幟的質量好不好,會不會經歷了白天的暴曬之後廢掉,無所謂了,下次再給補上就行。
插好了旗幟,他看到手機亮了,拿出來看了一眼。
“先生,根據推算,大約八百秒之後,有非我方衛星,要路過這片區域,對方衛星上有拍攝掃描設備,有概率會拍攝到先生模糊的影子。”
溫言看了看落腳的地方,就是上次自家設備來挖土的地方。
想了想,他在履帶的痕跡旁邊,插了紅旗。
要走了,又覺得就這麼走了缺點什麼。
他在旁邊的空地上,拿着鏟子,劃出來幾個足有一米多大的大字。
“瞎看長雞眼。”
寫好之後看了看,溫言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要是寫在這隻能代表他自己,他倒是覺得語氣很溫和。
可寫出來字,恐怕沒人會認爲這字是某個人閒得無聊,跑到這裡寫的。
溫言有些遺憾,斟酌之後,還是給磨平了,重新寫了三字加一個標點符號。
“好看嗎?”
寫完之後,溫言給黑盒發信息,讓黑盒開窗口,他要回去。
窗口在身旁不遠處打開,溫言拎着兩個桶,從窗口回去。
關閉了窗口,開始慢慢給這片出倉區充氣加壓。
黑盒執行的是正常程序,加壓的過程很慢,哪怕溫言讓他加快速度,也依然有最低時限。
太過劇烈的壓力變化,纔是最危險的,若是適應了,其實也還好。
溫言在這片出倉區等着,另一邊,烈陽部總部裡,總部長和航天部的大佬,纔看到了因爲各種原因的延遲,現在才傳來的視頻。
航天部的衛星是盯着這裡的,雖然月面表面看的不是特別清晰,但那幾個字卻還是能辨認出來。
總部長看到“瞎看長雞眼”,面不改色,他心裡明白,這字肯定不是給他們看的,可現在看到,總有一種溫言在指桑罵槐的感覺。
航天部的大佬,倒是哈哈一笑,大爲讚許。
“我們的機器去的時候,但凡是有能力偷窺,甭管嘴上怎麼說,誰不是在看着,攔不住也不妨礙我們不少年輕同志覺得他們討厭。”
當看到溫言把字抹了,換成了“好看嗎”,總部長和航天部的大佬都一起笑了起來。
“當然好看,就是不知道有些人覺得好看不,這年輕人可真不錯。”
航天部的大佬,滿面笑容,也沒了往日的嚴肅和認真,甭管怎麼樣,他現在看溫言是相當順眼。
尤其是聽總部長剛纔說起,月球種的那棵樹,還有地下月球基地,早些時候,就是溫言提的,而其中走另外一條路所需要的好幾個硬性條件,也都是溫言搞成的。
航天部的大佬,哪怕沒見過溫言,現在看溫言也順眼的不得了。
當然,總部長說這些,只是想讓對方相信,跑到月球撒歡這種事,完全不具備可複製性,是機緣巧合之下,多種因素湊到一起的結果,而且其中有一些是已經確定的具有唯一性的因素。
總部長現在都有些害怕對方上頭,最初的時候聊過一次,那時候只是聊可行性什麼的,當時對方的說法是,技術的積累和驗證,是沒有捷徑的如何如何,反正意思就是要一步一個腳印。
現在才明白,那時候人家壓根就沒當真,就當是跟外行交流,連畫PPT階段都不算。
那時候,他也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這些人向來是,條件有限那我穩紮穩打,先選重要的,可行性高,能有技術積累的選項。
要是條件允許,我還選什麼?我全都要!
全部都要了之後,經過長時間的實踐,不斷調整,確定怎麼樣纔是最好。
正因爲有之前的偏差,總部長現在就特擔心,對方這個外行,對他的話的理解,也有那麼一點點偏差。
“這年輕人可真了不得,能剋制住自己,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是派人給他好好檢查一下身體吧,正好航天三院有幾位教授,最近在南海郡做學術交流……”
“大可不必。”總部長果斷拒絕。
就眼前這位的性子,基地連一塊磚都還沒的時候,他都能把名字先給起好了。
這敢讓對方的人接觸到溫言,保準過年前,溫言就會被拉到航天部裡。
最簡單的,第一步就能省幾十億經費,要是能在月球建立個永久基地,幾百億經費又省出來了。
至於技術積累,說是這麼說,但是我在月球做實驗,原本的經費做十次實驗,還要拉長了時間,現在我同樣的經費,同樣的時間,我可以完成一千次實驗。
到時候什麼技術積累沒有?
現在缺的是在月面做實驗的機會。
空間站裡育個苗,就那麼一丁點地方,要是這邊廣……烈陽基地建好,一百平夠不夠?
總部長倒是還想再說點什麼,確保對方的理解沒有偏差,順便確保把對方拉住……
這邊播放的東西,已經停止,這個東西多少有點太佔據帶寬,佔據其他的項目時間,畢竟,哪怕只是衛星上的鏡頭,都不可能只有一個項目要用。
要不是非常有必要,也不可能單獨給這兩位在這裡觀看。
實在是烈陽部這邊,能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航空部的大佬,嘴上說了一句,看總部長反應不小,就沒再說什麼,其實就是默認了命名權給烈陽部算了。
反正最後用的時候,主體在我航天部,難道還不能讓別人開心一下?
只要最後能有基地,你愛說啥都行。
月面發射個東西,小問題,現成的零件都能給攢一個,回去就開搞,保準第一時間給搞定。
航天部的大佬離開了會議室,也沒急着走,也不參觀烈陽部駐地,就坐在總部長的辦公室裡喝茶,當個透明人。
十五分鐘之後,總部長就受不了了。
他拿起電話,給溫言撥了過去。
“喂?安全到家了吧?”
“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什麼不舒服?還是保險點,你來一趟吧,順便給你做個體檢。”
“東西不着急……”
說到這,一直喝茶的航天部大佬沒說話,只是擡起頭,放下了茶杯。
“正好航天部有人在這,你順便帶過來吧,這邊派車去接你。”
掛了電話,總部長沒好氣地看了航天部大佬一眼。
“滿意了吧?”
“我哪敢有什麼不滿意啊,我這不是在你這歇歇腳嘛,好多天沒休息過了。”
“我還有很多公務要忙,伱自便。”
“好。”航天部大佬達成目的,心情大好,自己離開了辦公室,去外面參觀烈陽部。
而總部長,安排好了之後,就開始繼續處理公務,他的事情非常多,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
烈陽部比其他部門好一點的地方,就是烈陽部的領導,日程安排的沒有那麼滿,因爲很多時候,都是突發事件,沒法提前安排滿。
另一邊,溫言從房間裡出來,黑盒控制的機械臂,便將溫言身上的防輻射服,加上全身衣服,全部收集起來,整個出倉區都被全部吸塵淨化了一遍,防止一些碎小的尖銳塵土被人吸入。
溫言拎着倆加起來好幾十斤的金屬桶,從地下蜂巢出來,就直接去冥途,拎着東西前往總部。
從冥途出來,烈陽部已經有車等着他。
一路到了總部,他將兩個金屬桶交給接收的人,就不再多管了。
相關視頻,已經傳給了黑盒,怎麼處理溫言也不用問。
烈陽部這邊也安排好醫生,內部醫院裡也有對應的設備,檢查下來之後,也沒查出來什麼大問題,只是有點輕微的類高原反應的意思。
反而溫言的骨骼密度遠超正常人,心肺功能明顯強於普通人非常多,全方位的超出正常人的高位水平。
另一邊,航天部的大佬,遙遙看着溫言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算是心滿意足了。
專門留下,就是爲了看一眼,見一面,沒叫溫言過來當面見見,也是謹慎考慮,總部長告訴他了好幾遍,最近凝聚在溫言身上的目光有點多,他好歹是烈陽部的人。
若是被人發現航天部的大佬跟溫言接觸,總會有人會將注意力轉移到航天部身上。
至少現在爲止,異類對航天沒什麼興趣。
等到溫言離開,航天部的大佬,在烈陽部裡參觀了一下,吃了頓飯,才帶着兩桶新鮮出爐,來自於十個地點的月壤離開。
這下倒是不用摳摳搜搜的研究了,起碼內部研究的材料,是夠用了,一些以前沒法做的實驗,也可以做了,就是怎麼分配是個問題。
溫言回到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他坐在地下蜂巢的一層,看着小爐竈上沐浴着火焰的小火苗。
他伸出手,摸着小火苗,開始琢磨另外一件事。
這一次去月面撒歡,好處很大,基本已經到了可以打開第四座石門的狀態。
但現在小火苗困着黑蜘蛛,到時候讓小火苗來作爲第四座石門的浮雕,會不會把黑蜘蛛也帶上了?
因爲灰布之前就幹過這種事,證明是有可能的。
所以溫言得提前跟小火苗嘮嘮,提前做好準備。
溫言斟酌了一下,試圖跟小火苗說明白這些,小火苗只是揮舞着小手,烏拉烏拉,一副非常振奮的樣子。
聊了沒幾句,他就大概明白小火苗的意思是一定照做。
這一次,溫言注意到,上次他跟小火苗交流的時候,就覺得好像能聽懂一些。
這次就更明顯了,他不是理解了小火苗的意思,而是他聽懂了意思。
這其中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多跟小火苗用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方式交流了倆小時之後,溫言就徹底確定。
因爲他能聽懂的部分越來越多。
思來想去,溫言想到了高斯給他的祝福,可以讓他聽懂了一門外語。
當初高斯說,是因爲水平有限,只能加持一門外語。
這是不是最近高斯變強了?還是高斯專門浪費了時間去搞這種非戰鬥的魔法了?
回頭問問,好些天沒見高斯,正好之前因爲黑蜘蛛的事,也想去請教一下高斯,最後也沒去,就把黑蜘蛛抓住了。
現在先把第四座石門弄開再說吧。
他哪也沒去,就在地下蜂巢第一層,繼續開始衝擊。
而於此同時,另一邊,美洲的一個機構裡,最新的月球照片傳遞了過來,其中的一個重點,就是神州之前去挖土的地方。
有人看到了照片上似乎有一些圖案,圖像增強之後,可以看出來好像是文字。
找人翻譯了一下,頓時都一臉懵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之後,一羣人開始嘗試着對比之前的照片,卻發現,上一次專門拍到這個地點,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前了,但那時候,並沒有字。
“他們除了那輛月球車之外,還有別的月球車在活動?”
“不知道。”
“他們竟然還有一輛月球車在活動,我們竟然都不知道?!”
“夥計,你知道的,我們沒有什麼經費了,那些老爺們把錢都給新部門,越來越多可怕的事情發生,我們不害怕晚上睡着的時候,被殷地惡靈附身的老婆,用冰錘插死在牀上,但是那些老爺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