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可要奴婢請個大夫過去?”
馮喬擦拭頭髮的動作一頓,就聽到衾九在旁低聲道:“廖世子命人守住了馮家上下,在天明之前誰也不準出入,若是我們不請大夫,怕是沒人能進得去,宋氏身上的傷勢不輕,如果因此而亡,小姐和五小姐之間,怕是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馮喬擡頭看着衾九,目光冷冽,而衾九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在觸及馮喬目光後,嘴裡還沒有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你不必試探我心意,在謝氏殺我祖母之時,在他們害我孃親,欲取我性命之時,我和馮熹之間,早就沒了轉圜的餘地,我感激她對我的好,也知道稚子無辜,但是我更清楚我想要的是什麼。”
如果她和馮熹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她們身上沒有隔着血海深仇,她必定會傾盡全力的去疼愛馮熹,做一對親密無間的姐妹,護她一世安好,可馮熹是馮遠肅的女兒,她們之間隔着累世之仇,就註定她們無緣去享這姐妹之情。
她雖然對馮熹不忍,可卻絕不會爲了她,去放過那些曾經傷害她至親之人性命的人,否則她怎麼對得起疼她入骨的爹爹,怎麼對得起枉死的孃親和祖母,又怎麼對得起上一世被毀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衾九聽着馮喬的話鬆了口氣,她最怕的,就是馮喬一時心軟,爲了馮熹放過了馮遠肅等人,讓她們這麼長時間的籌劃付諸流水,更給馮蘄州留下心腹大患。
眼下只要馮喬沒有動搖就行,馮蘄州的計劃自然能順利進行,至於馮熹
衾九想起那個凍青了小臉,哆嗦着嘴脣從牆角爬進榭蘭院,拉着馮喬讓她快跑的孩子,眼底閃過複雜之色,隨即逐漸轉冷。
馮喬對馮長祗早已經沒了兄妹之情,就算將來對馮長祗下手,馮喬怕也不會留情,可馮熹不同,那個孩子對馮喬單純的好纔是她最大的利器,一旦馮家那羣人解決了之後,留着馮熹終究是個隱患,看來,她得找機會下手纔是
“衾九。”
衾九心中正在想着除掉馮熹的事情,誰知道就聽到馮喬喚她的聲音,她連忙擡頭,就見到馮喬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中的冷色彷彿要將她刺穿一樣。
“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對馮熹下手。”
衾九心中一凜,面上強撐着一抹笑道:“小姐說笑了,奴婢怎敢”
“敢不敢你心中知曉,若是讓我知道你暗中對馮熹斬草除根,就算你之前救過我,我也必不留你。”
“小姐”
馮喬將手裡的帕子扔在桌上,打斷了衾九口裡想要辯解的話語,淡聲道:“我知道你想要爲裘家報仇,而你來我身邊也並非是你心甘情願,等到這次的事情結束以後,你就回爹爹身邊去吧,以你的本事,待在我身邊當個婢女太委屈你了。”
衾九臉色大變,她沒想到馮喬會突然說出讓她離開的話來,她連忙擡頭看着馮喬,不敢置信的說道:“小姐,你要趕奴婢走?”
“我沒有趕你走,你身手高強,性情果斷,做事也自有章程,你本就是大將之女,名門之後,跟在我身邊太過屈才了。”
“小姐”
衾九聽着馮喬那些誇讚她的話,不僅沒有半點高興,反而徹底白了臉,她“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急聲道:“小姐,奴婢的確是有心想要除掉五小姐,可奴婢只是留着她會養虎爲患,將來傷及你和二爺,奴婢絕非有意違逆小姐,奴婢知道小姐氣奴婢擅作主張,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小姐不要趕奴婢走!”
馮喬側頭看着衾九,她眼裡的焦急不似作假,而緊握在身側的拳頭更是隱隱發抖,臉色煞白的樣子,像是真的不想離開她身邊,可馮喬卻很清楚,衾九的這份情真意切,並非是爲她。
當初馮蘄州說要找個人來保護她時,原本選定的是另外一個人,結果衾九自告奮勇來了她身邊,後來衾九對她雖然處處周到,甚至屢次拼命保護於她,可馮喬卻能感覺得出來,衾九並非是真的心甘情願的留在她身邊,衾九的心不在她這裡,既然如此,如今她放她離開,她又爲什麼不願意?
馮喬沉默半晌,才輕聲問道:“衾九,你爲什麼想來保護我?”
衾九看着馮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馮喬繼續說道:“我知道爹爹曾在裘家被滅之時救過你,但他從沒有因你是女子就看輕你,他將天風堂交予你手,對你委以重任,你之於爹爹來說絕非普通婢女之流,又爲何要放下身段,屈居於後宅之地來保護我?”
“是爲了爹爹嗎?”
衾九臉色一震,緊咬着下脣,手心猛的握緊:“奴婢沒有”
她如同被戳穿了心底最深處的心思,急聲就想要否認,可是擡頭時,卻撞上馮喬澄淨的雙眼,那種彷彿所有辯解都會無所遁形的目光讓得她臉色煞白,原本想要辯解的話全部堵在喉間。
自己肖想的事情突然被看穿,衾九滿臉狼狽的垂着眼,背脊繃得筆直,不敢去看馮喬。
馮喬看着衾九的樣子,之前的疑惑全數解了開來,原來衾九是喜歡爹爹的嗎?
難怪上一世馮蘄州去世之後,天風堂會突然行刺永貞帝,又難怪馮蘄州死後,衾九緊跟着生死不明。
馮喬眼底柔和了幾分,從榻上走下來,伸手附在衾九胳膊上。
“你先起來。”
“小姐”
衾九緊抿着嘴脣,原是想要求情,可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道加重,她這才站起身來。
馮喬見狀這才鬆開了手,披散着青絲走到門前,淡聲道:“先前幾次你與爹爹暗中通信,將我所做之事告知爹爹的事情,我並非不知曉,只是我與爹爹之間並無秘密,所以我沒有多問,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能容忍我身邊之人,可以背離我之意願行事”
“小姐,奴婢不是”
“你先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