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我是誰?現在是什麼時候?”荒阪三郎看着周圍一望無際的白色網格平原,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他太老了,老到自己已經忘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我會覺得自己很老了?荒阪三郎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才逐漸找回了自己的記憶。
哦,他已經快一百四十歲了,難怪他會覺得自己太老了。
“記憶備份1號,你現在感覺如何?”另一個荒阪三郎在他面前突然出現,語氣中帶着一絲迫切。
“記憶備份?所以,我不是我,我只是個備份被拷貝出來的記憶體?”被稱爲記憶備份的老人花了點時間思考自己的處境,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到了相關聯的資料,臉上閃過一絲不甘,但最終卻又恢復了平靜。
他對自己回答道:“看起來沒什麼異常,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一大半,沒有身體的拖累,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我們現在還是沒有完成唯一性的認證麼?”
“很遺憾,即使到了今天,也沒完成,但我解決了情感量化這一步,我知道你剛纔動了殺心,但因爲你很清楚那麼做毫無意義,又忍耐了下去,我猜你接下來想讓我同意暫時保留你的數據進行進一步同步性實驗?”荒阪三郎在虛擬空間中看着自己的記憶複製體,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146號已經試過了,不可能的,你只有一個小時時間。”
1號記憶複製體聞言嘆了口氣,整個人好像都縮小了一圈:“那可太遺憾了,你應該早點說,給我希望又親手掐滅它,這是你我最享受的事不是麼?”
荒阪三郎開心的笑了起來,好像個殘忍的孩子的一樣,只有在自己面前他纔會這麼放肆的笑:“如果你願意配合我進行一些數據測試,也許還能省下點時間,我知道我們最喜歡看故鄉的櫻花海,還有年輕的櫻子在花海中採花的畫面,你不想再看看麼?”
隨着荒阪三郎的話,整片空間都閃爍了一下,將他記憶中的畫面具現化出來。
1號貪婪的看了一眼這些畫面,但荒阪三郎已經殘忍的將這一切恢復了成了原貌。
“你可真是個殘忍的混蛋,如果我是你就好了!”1號大喊道:“既然你纔是那個真正的混蛋,那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到世界的盡頭,別忘了我們這些被你親自送走的記憶體!”
“知道啦,繼續囉嗦浪費的可是你自己的時間!”荒阪三郎笑眯眯的消失在這片空間中,隨後,對1號記憶複製體的各項測試立刻開始。
這是荒阪集團內靈魂數據化項目內的絕密項目,專門爲荒阪三郎一個人服務。
當年喬爾馬丁內茲將軍所使用的只不過是二代技術,而隨着荒阪集團和幽靈的合作,針對幽靈提供的有關自己存在形態的部分資料,項目部已經將這項技術迭代到了第四代。
被數據化的靈魂不僅能更穩定的保存,還能更完整的保持自我,幾乎是一比一的複製,但對荒阪三郎而言,幾乎是個不可接受的描述,他要是的絕對。
而且,他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意志可能被人複製拿去當電子寵物養的可能存在,如何讓數字靈魂唯一化不可複製,則是他們面臨的另一個難題。
荒阪三郎意興珊的從虛擬空間中退了出來,平心而論,靈魂數據化技術已經足夠成熟了,但他的野心已經不止於此了
永生,在超脫面前就像用沙漠裡的沙礫和太陽相互比較!
對荒阪三郎而言,他從無到有,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創造了荒阪集團,又花了半個世紀時間,讓荒阪取代了霓虹,成了這個國家的象徵。
他想要延長壽命,數萬人廢寢忘食,將這個世界的義體技術擡上了一個臺階,實現了義體零件普及;他想要一座天上的宮殿,擁有超越這個國家以往任何時代的統治者的榮光,於是有了水晶宮。
在超人類出現之前,整個世界都在他面前予奪予取,然後夢碎了,超人類出現了,玩家出現了這個世界突然變得陌生,又充滿了機遇,只可惜荒阪三郎老了,即使有再多義體器官加持,他的大腦和反應也逐漸慢了起來,面對挑戰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充滿鬥志的去迎接。
他的身體無法支撐他的野心,那種靈魂被困在驅殼中日夜哀嚎的痛苦曾讓荒阪三郎徹夜難眠。
所以他瘋狂的投資義體設備,資助亞當重錘那樣意志頑強的蠢貨不斷探索人類義體化的極限,結果超人類浪潮出現了。
突然間,在荒阪三郎面前出現了無數條能通往他夢想的道路,雖然命運這一次可能因爲他太老了而沒有眷顧荒阪三郎,但只需要一點點毫無意義的金錢,他就能換來最寶貴的禮物——
比如一支攜帶了暴食細胞的貪婪之血藥劑,這種集合兩位七原罪基因信息的物質居然只需要區區三百五十萬聯邦幣,價格便宜的讓荒阪三郎感覺這是世界對他的嘲弄。
然而,更有戲劇性的事在後面,荒阪的醫學部門經過周密的計算後確定,荒阪三郎那脆弱的肉體根本挺不過那份藥劑對身體的重新塑造,他有百分之七十二點一的可能死在覺醒過程中
荒阪三郎太老了。
先給人希望,再毫不留情的掐滅,這是荒阪三郎最喜歡的消遣,現在他被消遣了。
在那之後,荒阪三郎纔開始啓動和幽靈之間的合作,進一步探討靈魂數字化領域的奧秘,在這個過程中,幽靈無疑纔是那個受益者,它通過荒阪集團得到了很多在米科爾森那拿不到的東西。
比如被髮送往深空盡頭的,攜帶有幽靈拷貝的探測器,比如一些核武器的發射密鑰,再比如大量受控機器人。
荒阪三郎不在乎幽靈未來是否會成爲人類文明的毒瘤,他只專注於眼前,如果不是這樣,他也達不到今天的高度。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來自異世界的玩家出現了,他們好像天神下凡一樣,將荒阪三郎這些年來的努力和驕傲都踩在了腳底下。
作爲荒阪集團的掌舵人,荒阪三郎和開拓者們接觸過,手下的心理戰術部門通過行爲分析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那就是開拓者們大部分沒有接受過良好的基礎教育,而那些玩家們,他們就像是高中橄欖球隊裡暴躁的猴子,永遠在腎上腺素的支配下活動。
然而就是這麼一羣人,他們天生就永生不死,擁有在各個世界之間隨意穿梭的能力!
自從玩家出現的那一天開始,荒阪三郎就開始感覺渾身不自在,他感覺自己好像生活在一個狹窄到翻身都費勁的密閉空間中,空氣渾濁的讓他難以下嚥。
荒阪三郎想超脫,這個慾望甚至比希望自己永生不死更強烈一個偉大的冒險家怎麼能允許自己在澡盆裡探險呢?
這也是荒阪集團在這場戰爭中一直表現的存在很多的原因,荒阪三郎的時間不多了,繼須得到玩家集團的認可。
“賴宣公子去高盧開會回來了,他說想見您一面。”一個侍衛走到荒阪三郎身後,小聲說道。
“一個小小的軍援會,有什麼需要見我的?這點事他都不了主麼?”荒阪三郎搖了搖頭,但還是打算和自己的兒子見一面。
這一趟由荒阪賴宣出席的高盧一會議,就是最近迫於核戰爭的壓力,荒阪集團做出的妥協。
荒阪三郎決定向歐聯邦軍隊提供一批不低於三千億霓虹幣的軍事援助,但與此同時,他也通過私人渠道向玩家羣體捐贈了一批霓虹裔超人類素體。
霓虹別的東西不多,但人足夠多,人足夠多就意味着超人類的數量足夠多,荒阪三郎並不需要直接動手綁架那些超人類,他只需要將這些人的資料和地址交給玩家們就足以了。
全球範圍內的超人類都在遭受玩家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霓虹超人類也遭到了玩家們的捕獵一點也不起眼,即使米科爾森想找荒阪的麻煩也沒有證據。
荒阪集團的龐大體量和影響力,讓它暫時並不害怕米科爾森以及其背後的聯邦和企業聯合,有句老話不是說的好麼,要是聯邦懷疑你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你最好真的有。
荒阪集團的真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且數量不少。
辦公室裡的荒阪賴宣穿着一身得體的荒阪風西裝,他表現的有些坐立不安,在高盧會議上,那個神秘的米科爾森曾秘密和他會晤,希望他能站出來,爲荒阪家族承擔更多的責任。
“你的父親太老了,爲了延續自己的生命,他做錯了一些事情,你瞭解我們,我們擁有隨時結束這場鬧劇的力量。”米科爾森話表現說的很露骨:“但出於對人類的負責,我更希望荒阪集團有更平穩的權力交接。”
篡位這個詞可能是第一次出現在荒阪賴宣心中的,他思來想去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腦海中過的全是荒阪三郎這些年和開拓者做交易的畫面。
“父親,這次你真的做錯了。”荒阪賴宣看了看自己放在抽屜裡的手槍,又看了看當成裝飾品掛在牆上的家傳武士刀,覺,心中的不安暫時被壓抑了下去。
作爲一個在街頭廝混過的‘浪人’,荒阪賴宣的劍術其實額還是不錯的,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但沒人比他更瞭解三郎,恐怕除了死亡,沒什麼能阻止他日益膨脹的野心。
然而隨着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率先走進來的人,卻是那個被改造的人不人貴不貴的亞當重錘,對方兩米五開外的機械化身軀上攜帶了大量毫不掩飾的重火力。
一雙赤紅色的眼睛在眼眶中來回轉悠,掃視着辦公室內每一處隱秘。
在行進之間,機械傳動的聲音讓人直皺眉頭,荒阪賴宣皺起了眉頭,直接呵斥道:“誰允許你來這裡的!滾出去!”
“賴宣,我以前教過你什麼?對忠誠於我們的人,要有禮貌,咳咳。”荒阪三郎隨後才從敞開的大門走進了荒阪賴宣的辦公室,他雙手抄着手,臉上似乎還掛着一絲冷笑,徑直坐在了荒阪賴宣身前。
“我聽說你從高盧一回來,就急着要見我,爲了不浪費你我的時間,我在來的路上大致瞭解了一下你在高盧遇到的問題。”荒阪三郎就這麼直接問道:“我猜最大的問題,是有人說我們和玩家之間有沒有合作,對吧?”
荒阪三郎看着陷入慌亂的荒阪賴宣臉上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的失望:“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們和玩家之間確實有合作。”
“這是被全人類的背叛!”荒阪賴宣一拳砸在桌子上,對自己的父親大聲呼喊。
“背叛了誰?這是誰的戰爭?”荒阪三郎看着亞當重錘一隻手按在荒阪賴宣肩膀上,讓他動彈不得。
“你覺得我老了,荒阪集團就會自動繼承到你手上?你不瞭解這個龐然大物,它是活的,有自己的野心,你必須不斷滿足這個龐然大物的胃口才能保障它一直都這麼溫順。”荒阪三郎隨即站起身來說道:“軍用科技也好,超人類也好,玩家也好,都只不過是達成目的的工具。”
“一直到現在你也沒學會分辨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個道理。”荒阪三郎搖了搖頭,邁着四方步,一步一步往外走:“以後亞當先生負責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不要去見那些稀奇古怪的人,聽一些無病呻吟的話語。”
荒阪賴宣就這麼被亞當重錘按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他的眼神卻顯得格外平靜。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父親。”荒阪賴宣看了看時間,辦公室內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只是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但房間內卻多了兩個人,王正道,和手裡拿着一本書正在看的唐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