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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爭時代結束,紛爭時代紀年方式也退出了歷史舞臺。
取而代之的是白狼一年。
這一年,新地舊地迎來了和平。
也是在這一年,年老的挺不起腰,擡不起頭的禿嚕決定再與同樣年老,但還能挺直腰桿,露出凌厲眼神的克里斯走一遍。
走一遍當年走過的路。
禿嚕感覺,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
一名鼠人,能活二三十年,已經是奇蹟中的奇蹟了。
白狼帝國,北方。
那片白夜領,白夜城。
兩人坐着巨狼拉着的木車,在森林中,小道上游覽着。
禿嚕坐在那張特意加高了的椅子上,寧靜的看着窗外,面容慈祥,輕聲說道:“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就是順着這條路去找你的。”
“去找那個註定會成爲帝國皇帝的人嗎?”克里斯笑着回答道,看起來心情很好。
禿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說道:“誰也猜不到你會成爲那個奪取整個新地舊地的人,我也沒有想到。我當時,只是爲了能找到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而已。”
“年少輕狂,自命不凡。”
禿嚕嘴中吐出幾個字,從現在的他口中說出來,更像是在緬懷着什麼:“我當時甚至還想着,我是不是能成爲下一個阿爾伯特,如果擁有阿爾伯特的身份與地位,是不是能再建立一個鼠人王朝?
現在想想,真是太年輕不知所謂了。”
禿嚕嘆了幾聲,眼中充滿懷念。
克里斯靜靜看着禿嚕,手動了動,輕輕扶上禿嚕的肩膀,身子隨着車身搖晃而輕微晃動,輕聲說道:“如果讓我猜的話,我猜你能成爲下一個鼠人王朝的開創者。”
“呵呵呵...”禿嚕笑了起來,笑聲滄桑。
克里斯聽見禿嚕笑聲,也跟着笑了起來。
禿嚕笑着笑着,忽然咳嗽兩聲,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眯着眼道:“你說,這個帝國能撐多久?是像獅爪帝國,二世而亡?還是像銅山帝國一樣,國祚延續千年?”
克里斯聽見這個問題,靠在身後柔軟椅背上,閉眼想了想,想了很久,也沒結果。
克里斯又睜開眼,道:“做好我自己該做的就好了,帝國能延續多久,不是我說了算的。就算你英明如鼠皇安德烈、獅皇阿爾斯,遇上個不爭氣的子孫,或者是遇上些我們管不了的災難,還不是要一樣毀滅?”
“何況...我並沒有他們那麼英明...”
克里斯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
“在理。”禿嚕笑了笑,看着窗外,“那奧瑞克,你真打算讓深淵教會在帝國發展下去?就不怕以後...”
“以後的事就不是我的事了。”克里斯釋懷的笑了笑,說道:“而且,奧瑞克也是個與許多紛爭時代中平民相同的、被時代裹挾着的普通人,我相信他不會想戰爭再次瀰漫在帝國的。”
“那奧瑞克的後人呢?”禿嚕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就得看我的後人了。”克里斯嘿嘿的笑了笑。
禿嚕笑着搖搖頭,看向窗外:“如果我哪一天死在了某個地方,我想埋在北地,白夜領的一處大房子裡,或者是白夜領的那個山頭。”
說完,禿嚕看向克里斯,接着說道:“你知道的。”
克里斯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沒那麼容易死的。”
“快了。”禿嚕看向車窗外,風景如畫。
“你會有一場盛大的葬禮。”克里斯聲音低沉。
“別了。”禿嚕輕輕揮揮手,緩緩開口:“我怕等我死後,那些認識我、見過我的人逝去後,只有我的名字流傳於世間時,我的墓裡有某些人心心念念都想挖出來的東西。”
“哈哈哈....”克里斯大笑不止。
禿嚕無奈的聳聳肩,又喘了一口氣:“老了,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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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帝國,達斯城。
穿着黑袍的奧瑞克脫下了黑袍,露出了他在黑袍下的模樣。
那已經不是他原本的模樣了。
他的半邊臉龐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空,另半張臉龐是枯瘦的貼着骨頭的皮膚,依稀能從這半邊臉龐中認到,這是一名狗頭人。
奧瑞克用他那乾枯手臂抱着一方木盒,木盒中裝的是骨灰。
克勞德的骨灰。
奧瑞克抱着木盒,朝四周望了望。
達斯的廢墟被慢慢清理,一些勞工在達斯廢墟之上建立着新的城市。
“你說,在戰爭之後,迎來和平之後,想埋在達斯三十二號街的大院子裡。”奧瑞克臉色平靜,目望前方,像是和一個老朋友閒聊着。
“戰爭...結束了,和平...也來了。”
“只是,對不起,我找不到達斯的三十二號街,找不到那一處大院子,更找不到那顆或許已經變成灰燼的楊樹。”
奧瑞克低頭,看着那方木盒,再緩緩單腿跪下,放入那個早已挖好的坑中,用手撥起旁邊的泥土,撒在木盒上,將木盒掩藏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奧德賽坐在那一堆微微凸起的土堆旁,雙臂環繞着雙膝。
“克勞德,要是那一天,你沒跳下城牆,你看着終於迎來和平的世界,你會不會很開心?”
“至少,我現在也多了個說話的人。”
“你知道嗎,我在創世紀時,看見你的那一刻有多興奮,就像是看見了丹尼斯一樣。”
“可能,你早就不想活下去了,只是復仇在支撐着你。”
“可我...又何嘗不是呢。”
“說是復仇,現在也應該復仇完了,我現在應該怎樣活下去?”
“丹尼斯常說,和平是他渴望已久,而求之不得的東西。我還記得,每次我倆看見一場戰爭爆發或者結束時,我總是會問:都是這樣嗎?丹尼斯總是會回答:會好的。”
“現在的確好了,丹尼斯沒騙我,是嗎?”
奧瑞克轉頭,看向那凸起的土堆,眼神恍惚。
“我不想,讓那些悲劇再次上演了。”
“我應該這樣活下去,是嗎?”
奧瑞克問着,可迴應他的只有悲涼的空氣。
“我好累...”
奧瑞克緩緩閉上眼睛,靠在土堆上,感受着微風拂過臉龐。
一滴眼淚緩緩從臉頰滑過。
“好久都沒有這麼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