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多久了?
十天?
一個月?
半年?
還是一年?
鍾文是不是已經把我給忘了?
白星靜靜地坐在距離海邊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仰頭看天,素手輕輕撫摸着身旁一頭胖乎乎的異獸,怏怏不樂,思緒萬千。
只見這頭異獸形似布袋,紅勝火焰,背生雙翅,臉上沒有眼耳口鼻等器官,看着卻並不恐怖,反倒肉鼓鼓的盡顯萌態。
可若是因爲可愛便輕視它,那就大錯特錯了。
只因這頭萌萌的異獸,正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神獸帝江!
關於帝江的實力,衆說紛紜,並無定論,反倒是它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廣爲人知,被傳爲佳話。
不錯,這頭異獸性情溫和,不愛戰鬥,反倒癡迷於唱跳RAP。
白星與它的相識,說來也頗爲有趣。
自從與詭異面具的驚天一戰之後,鍾文便再也未曾出現在神識世界之中。
白星對他日益想念,相思成疾,某一日在海邊發呆之際,終於抑制不住情緒放聲悲歌起來。
她的嗓音嬌柔婉轉,歌聲猶如百靈鳴唱,說不出的悅耳動聽,竟然引得不遠處一頭異獸扭腰擺胯,隨着節奏舞動了起來。
這頭異獸,自然就是帝江。
察覺到帝江的異動,白星初時大爲警覺,立時收聲。
不料帝江卻似意猶未盡,居然閃動着翅膀飛速靠近過來,分明沒有五官,卻不知從哪個器官發出“嗚嗚”聲響,竟似在催促她繼續歌唱。
看清這頭異獸的可愛模樣,白星的警惕性登時消散大半,反倒隱隱生出幾分親近,幾分喜愛。
待到帝江湊近身旁,拿沒有五官的腦袋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衣袖,白星再也矜持不住,登時繼續高歌了起來。
這一回,她的歌聲卻不再悲傷,反而變得無比歡快,無比雀躍。
聽見歡歌,帝江登時開心地拍打着翅膀,扭動着肉鼓鼓的身軀舞動個不停。
這奇特而美好的一幕,甚至吸引來了不少神禽神獸、美麗白鹿乃至海洋半魂體的圍觀。
打那以後,一個無麪人與一頭神獸,便成了極爲要好的朋友,時常相伴左右,載歌載舞。
“嗚嗚!”
此刻,似乎察覺到白星內心的寂寞與憂傷,帝江十分貼心地靠上前來,親熱地蹭了蹭她那纖細的手臂。
“放心,我沒事。”
白星感激地衝着它微微一笑,柔聲說道,“只是有些想他了。”
“又在想念天神大人了麼?”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如同黃鸝鳴唱般的悅耳嗓音,“你還真是癡心呢。”
“靈零,怎麼有空來看我?”
白星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地答道,“你不是應該在打牌麼?”
只聽聲音,她便知道說話之人乃是自己在這神識世界的另一個好友,身爲“葬靈花”花靈的前代神族之主靈零。
“麻將雖好,可一刻不停地玩,也是會累的。”
靈零嘻嘻一笑,緩步來到白星身旁,與她並排而坐,“似你這般能夠一刻不停地思念同一個人,絕對算得上天賦異稟了。”
“若不能將他時時刻刻掛在心頭。”
白星似乎並不認同她的觀點,“又怎麼算得上喜歡?”
“或許吧。”
靈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可若是因爲喜歡他而丟掉了自己,早晚怕是也會失去他呢。”
“你呢?”
白星突然反問道,“你不也喜歡他麼?”
“是啊,我喜歡他。”
靈零毫不避諱地答道,“只不過我的喜歡和你有些不同,更多是敬重他,崇拜他,仰慕他,反倒沒有太多的男女之情在裡頭。”
“這樣的喜歡……”
白星斟酌着語句,小心翼翼地問道,“會不會太過功利了,倘若鍾文沒有這般強大,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天神大人轉世,你還會喜歡他麼?”
“或許會,又或許不會。”
靈零聳了聳香肩,模棱兩可地答道,“不曾發生的事情,又有誰知道呢?”
“咱們對待感情的態度,還真是截然不同。”
白星沉默良久,突然由衷地感慨道,“也不知怎麼能成爲朋友的。”
“可不是麼?”
靈零忍不住咯咯嬌笑了起來,“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
“撲通!”
白星剛要開口,眼前突然虛影一晃,不知有什麼東西墜入海中,激起無數朵潔白的水花。
什麼東西?
二女皆是吃了一驚,連忙起身上前查看,就連帝江也扭動着胖乎乎的身軀,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這一看之下,登時令兩人大大地吃了一驚。
透過清澈的水面,可以看見墜入海中的,居然是一個人。
一個無麪人。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生着銀色長髮,斷了兩條腿和一條胳膊的殘缺無麪人。
“冉天王!”
看清此人模樣,白星不禁俏臉煞變,驚呼出聲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認得他?”靈零本能地反應道。
“他是神女山四大特級無麪人之一,實力在所有無麪人裡頭都能穩居前三。”
白星如實答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同爲無麪人,又怎麼會不認得他?”
“特級無麪人……麼?”
聽見這幾個字,靈零神情登時變得頗爲複雜,眸中不可抑制地閃過一絲悲色,“就像爹爹那樣?”
她口中的爹爹,自然就是用先代神主屍體煉製而成,並參與了剿滅神族一戰的特級無麪人,墮天神。
“對不住。”
白星臉上不禁流露出歉然之色,“讓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在意。”
靈零搖了搖頭,神色已然恢復如常,“真正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神女山纔對。”
“我、我也曾經是神女山的走狗。”
白星的神情卻並未好轉,兀自惴惴不安地問道,“你、你爲何不恨我?”
“恨你?我恨你做什麼?”
靈零愣了一愣,突然“噗嗤”笑出聲來,“硬要說的話,你和爹爹都是被神女山褻瀆了屍身的受害者,我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謝謝。”
白星的芳心之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神女山打着正道魁首的旗號,實則爲了一己私慾,不知禍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提及神女山,靈零嬌豔動人的臉蛋上不禁閃過一絲忿忿之色,貝齒輕咬嘴脣,恨恨地說道,“我唯一的願望,便是狠狠教訓那羣混蛋,替神族報仇雪恨,只可惜如今我已身死,怕是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又何嘗不是已經身死?”
白星感同身受道,“這具身體雖然還能夠正常活動,卻根本算不得真正的人類,多希望能夠像其他女人那樣把自己的身心統統奉獻給他,甚至爲他誕下子女,陪他共度餘生,可惜我這輩子是沒有機會了。”
聊到傷心處,二女忍不住互看了一眼,分別從對方的目光之中,讀出了無盡的不甘與沮喪,氣氛登時壓抑了起來,就連帝江都有些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似乎是受到了兩人低落情緒的影響。
“依林某看。”
就在氛圍漸漸凝重之際,二女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溫和而低沉的男子嗓音,“二位的願望,未必便不能實現了。”
“林兄,你就不必安慰我們了。”
聽出說話之人乃是“麻友”林北,靈零回頭衝着他微微一笑道,“咱們是什麼情況,心裡又怎麼會沒數?”
“正所謂心誠則靈,只要願望足夠強烈,總有辦法能夠感動上蒼。”
林北臉上洋溢着柔和的笑容,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神情頗爲灑脫,“林某倒是有個提議,或許能夠幫助二位實現心願。”
“哦?”
靈零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願聞其詳。”
……
寬敞的樹洞之中,鍾文靜靜坐在桌旁,小口抿着清茶,心臟卻不自覺地越跳越快,目光牢牢鎖定在洞門處,連眨都不眨一下。
沒有了神樹的壓制,他的神識足以覆蓋整個暗夜森林,對於洞外的動靜,自然也是瞭如指掌。
“咚!咚!咚!”
果不其然,洞外很快便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鍾文,睡了麼?”
緊接着響起的,是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嗓音。
尹寧兒的聲音!
這一刻,鍾文心跳的頻率,瞬間達到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