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俺們不認識陳李的!”李狗兒聽了,突然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爲人實誠,但也愛賭氣,身上有着孩子的天性。我喜歡他這種天性,可有時候也表示很無奈。比如眼下,本來我們只要裝作不認識,就能輕輕鬆鬆躲開陳李家的人,也不用牽扯上麻煩。
“哦?小娃子,那你到說說看。”陳靈兒聽完,眼前突然發亮,仔仔細細得打量着李狗兒。
“俺們認識陳三關哩!”李狗兒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後很自信的說道。
“陳叔叔?本姑娘不信,他老人家怎麼會理睬你這小娃子?”陳靈兒搖了搖頭,神情看起來有些疑慮。
“你們瞧這女娃子,她還不信哩!”李狗兒突然模仿起陳靈兒的口氣,或許是因爲被陳靈兒開口一具“你這小娃子”,閉口一句“你這小娃子”給叫煩了。要知道,其實每一個處在青春期的小男孩都有一顆長大的心。他們渴望能在成人的世界裡得到認可,而邁出的第一步正是要讓他人改變對自己的稱呼。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男人真正邁向成熟的標誌卻是去遷就一個女人的行爲。我們都看出來了,陳靈兒在家族中的地位應該很高,所以才養成了她傲慢任性的性格。如果,你要跟她倔,那麼她就會跟你鬧。
“本姑娘就是不信了,你能怎麼樣?”這時陳靈兒也站了起來,爲了顯示自己的威嚴,她還死命踮起了腳尖,非得證明比李狗兒高不可。
“俺……俺……”李狗兒一着急,竟說不上話來了。但他也不甘示弱,奮力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將強壯的身軀展現在陳靈兒的面前。
我看到這兩人鬥氣,不覺感到好笑。於是,就連本該勸架的衝動也沒有了。老叔子他們似乎也是這個意思,各個瞪大了眼等着把這一場好戲看完。
“俺俺俺,說不出話了吧?”陳靈兒努了努嘴巴,作出一副討厭的姿態,然後又對狗娃子說道:“告訴你吧,我陳叔叔可是趕屍的一把好手。你知道什麼是屍體嗎?那可是屍變後的大糉子哦。哈哈,怕了吧。”
女人似乎天生多一張嘴,一旦放開了說話,就跟打連珠似的,你根本還不了口。李狗兒只看到陳靈兒的嘴巴在不停的吧唧吧唧,可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說了什麼。
“啊呀!”直到過了一會,他才使勁搖着腦袋還擊道:“不就是屍體嘛!小爺我可是從小在屍體堆裡混大的。”
“吹牛吧!”陳靈兒聽完,竟然樂了。她格格的嬌笑起來,心想自己生在三大家族之中,以陳李家的業務往來,平日裡進出的屍體只怕比活人還多。但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敢吹噓說,自己是在屍體堆里長大的。
“看看看,都尿褲子了。看你還怎麼吹?”她又指着李狗兒的褲襠子嘲笑道。
這李狗兒哪是尿褲子啊,分明是自己太過激動了,又把傷口給撕裂了。流在褲襠子裡的不是尿,而是夾雜着鮮血的膿水。
“狗娃子,你可比再動氣了。不然,傷口好不了了。”秦歸看到自己的病人出現狀況,便再也忍不住了。他呼了一口氣,走到李狗兒和陳靈兒的中間,做起了和事佬。
“陳姑娘,狗娃子不懂事,多多得罪了。”
“晚了,他已經把本姑娘給得罪了。”可是,陳靈兒卻並不領情。
“你倒蹬鼻子上臉了啊!”李狗兒咬了咬牙,然後轉身朝那擱在關老爺神像前的木盒子走去。這木盒子細細長長的卻正好能裝下一個成人,是那會剛出李甲村,秦歸在集市上買的。我們便是用它來藏李升泰的屍體。
這李狗兒該不會是要去動李升泰吧?我心裡暗叫不妙,可是剛要去阻止卻已經晚了一步。只見,李狗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了木盒,並且用他那隻骨壎吹奏起了趕屍曲。這些天,他和李升泰身處一輛車,朝夕相伴下已經漸漸熟絡起來了。這具有着屍王之王稱號的屍體似乎真的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給征服了。如若不是我們答應了買家,我還真想把他留下來,以便去參加年底舉行的羣英會。
“原來你真會趕屍啊!”當陳靈兒見到李升泰之時,確實給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李升泰接收到了李狗兒下達的攻擊命令,剎那間像一頭餓狼般朝陳靈兒撲了過去。李升泰不比其他屍體,他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定會置人於死地。
起初,陳靈兒只是以爲開個玩笑而已。就算真的有屍體,憑她深厚的家學,自己也能輕鬆對付過來。可是,當她真正見到李升泰出手的那一刻,終於知道自己這下闖禍了。李升泰是她這二十年來見到過的最厲害,也是最可怕的屍體。
“好了,好了。本姑娘信你就是了,快叫這東西走開!”陳靈兒一邊喊,一邊躲到了我的身後。
她雖然給人一種驕橫的印象,但是擔驚受怕起來卻又顯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你有一種不能不保護她的衝動。這時,我乾咳了幾聲,然後用一種老闆對下屬的口氣命令道:“狗娃子,快退下!”
李狗兒最聽我的話,他見我已經發話了,便把李升泰召回了身邊。說起來也非常有趣,當李升泰回到他身邊時,竟像一頭忠誠的寵物狗一樣和他親熱起來。
狗娃子雖然受到了我的呵斥,但他卻在李升泰身上找到了慰藉。能馴服屍王之王,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榮耀吧。用老叔子的話來說,這娃子天生有福氣。
“這條狗倒是聽話,不過長得有些醜。”陳靈兒見危機解除了,便又開始說起風涼話來。
我當即給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不要再去激怒狗娃子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啊,陳大小姐。
“可惜,本小姐身邊的沫沫沒帶在身上,不然一定不會讓你給欺負的。”但這位陳大小姐卻不曾把我放在眼裡。
“陳姑娘,你那沫沫是條真的寵物狗吧?哪裡會是屍體的對手啊!”我聽了,心裡不禁嘆了一聲。這女人也太天真了吧!就算你把西藏獒王紫麒麟拿過來,也不一定能打得贏一具百年的屍體,更何況現在李狗兒手上的是屍王之王李升泰。
“你們可別看不起我的沫沫,她是老祖母送給我的禮物,能獨自獵殺上百頭屍體呢!”陳靈兒怕我們不信,又給補充了一句。
但這一回,她確實把我嚇到了。原來,所謂陳李家大小姐身邊的寵物竟然是一具屍體。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以她甜美的外形說出去我相信沒有一個人會信的。
“陳大小姐身邊的寵物自然非比尋常,我們普通人那是根本比不了的。”這時,劉一叔出來圓場了。他微笑着,對陳靈兒十分客氣的說道。
“還是老人家會說話。”陳靈兒被老叔子說樂了,於是氣也就消了。她接着坐回到了火堆旁,梳理起自己的秀髮來。
關帝廟外的雨越下越大了,我甚至懷疑這雨到了明天也停不了,想起和客戶定得期限將至,不覺長長嘆了一口氣,用以排解胸中的煩悶。
“你年紀輕輕的嘆什麼氣呀?難道,也有人追殺你不成?”陳靈兒真是個停不下來的主,他調侃完李狗兒,便又開始編排起我來。
“哦,對了。剛剛是誰追殺你來着?”我心中一顫,反問道。
“囔!他們這不是追來了啊!”陳靈兒說着,芊芊細手朝着門外一直。
我們齊刷刷的望去,只見幾個黑乎乎的人影正朝廟裡趕來。聽着腳步聲,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們便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那是四個瘦小的男子,年紀約莫只有四十來歲,禿頭、額頭紋路很深,還長着一隻鷹鉤鼻,最令人過目難忘的是他們的雙眼是深陷進去。如果換做常人見了,一定會以爲這四人是吸食毒品的癮君子。但以我們行內人的眼光來審視,他們四人應該是養鬼人。
養鬼和趕屍不一樣,養鬼的人需要給身邊的鬼餵食自己的陽氣。所以,他們才顯得如此疲態,搞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養鬼人是不好對付的,所以我們誰也不願意惹這身麻煩。
“大少奶奶,請你跟我們回去。”這四人見了陳靈兒就行禮,並且很尊敬地對她說道。
“不,我要回家。不要跟你們家的那個死鬼少爺結婚。”陳靈兒很強硬的回答道。
原來,她這是在逃婚啊。該不會在新婚之夜把新郎給殺了吧?瞧她這濺了一身的血。
“請大少奶奶不要逼我們。”那四人給出了最後的寬容。意思是,你陳大小姐再不服從,他們就要用強了。
“我就逼你們了,怎麼樣?對我下手啊!來來來,我的未婚夫在這裡,還會怕你們這羣狗腿子不成?”陳靈兒有恃無恐的迴應道。
未婚夫?她哪來的未婚夫?不會要指我吧?我心裡不禁感到忐忑。
可是,事實卻真是按這劇情給發展下去了。陳靈兒緊接着就用手指了指我,很神氣地告訴他們道,他便是我的未婚夫,是廣西司徒家的二少爺。
對於這突發情況,我真是猝不及防,心裡暗自叫苦道:完了,這回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原來,是司徒公子,您不在廣西好好待着跑到中原來幹什麼?”四人聽了,由其中一人問我道。
我剛想解釋自己的身份,不想卻又被陳靈兒給搶先了,她站起來,一把將我的手挽住,說道:“當然是來看我了!”
“還望司徒公子放尊重些,陳大小姐現在可是我們慕容家的大少奶奶。這事萬一鬧大了,恐怕對你我兩家都不好吧?”那人又對我說道。
今天這算是什麼狗屁日子啊!三大家族的人都起了,而更可悲的是我把這三大家的人都給得罪了。想來,日後的江湖上再無我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