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坐在車裡，給白慧懿打電話。
事情講清楚，她就說：“我想做個小紀錄片，你介紹位導演給我。”
白慧懿笑她：“你這是想借東風？好啊，我介紹寧言給你。”
寧言是國內著名的女導演，拍攝的紀錄片《困境》獲得過國際大獎，影片涉及到的女性話題，至今仍然常常引發爭議。
秦清沒想到她開口就要介紹這麼大的咖，忙拒絕：“用不着這麼大的導演，我……”
話沒說完，那邊先傳來一聲禮貌清淡的聲音：“秦小姐，我是寧言。”
秦清沉默。
她沒想到，白慧懿和寧言在一起，是當着人家的面說的話。
寧言笑着說：“秦小姐，請別介意。就算沒這個電話，我也是要通過白製片找你的。我想拍攝一部與自閉症、亞斯伯格症候羣有關的紀錄片，在網上看到明閱藝術館辦過一場成功的藝術展，又聽白製片講到你和諾諾的故事，就跟她說，一定要見見你。”
是這樣。
秦清倒沒想到，誤打誤撞，居然和寧大導演的意向不謀而合。
她很高興，但還是誠實的把眼下的情況告知寧言。
“我就是想用拍攝紀錄片，暫時穩住那些記者。”
記者來了，就不好空手回去，能報道的材料一定要給他們。
目前她要做公益展的事情，八成秦可已經透露給主流媒體記者們，瞞是瞞不住了，但決不能提前公開。
不公開，就得有其他辦法處理。
秦清想到的就是做部紀錄片，把今天的事件，之前諾諾被劫持的事件，都放在紀錄片裡，這些就是她做大展的初衷。
等到大展開始，她準備在展廳裡播放出來，到時候，媒體記者們也會出現在電影裡。
媒體要注意形象，也知道那是個宣傳，主流的那幾家，就不好再鬧下去，反而會配合拍攝。
她會告訴他們，今天來採訪的目的，不是公益展，而是關注諾諾被劫走事件的後續，可以採訪趙亞楠，也可以採訪章校長和老師，但都在外面採訪。
之後，採訪都會被放在紀錄片裡。
她知道這樣做，其實有點作假的成分，所以剛剛白慧懿提到寧言，她纔不敢立刻就應，紀錄片的導演，多半是最誠實的。
“這倒不算說謊。”
寧言聽完，卻沒在意，還說：“紀錄片的重點本來就不在這裡，而是諾諾事件引發的社會問題，這點我們是不謀而合的。”
目標相同，秦清就鬆了口氣。
寧言有自己的團隊，當下就可以帶着人過來，根本不用借白慧懿的！
秦清鬆了口氣，打開車門，紀錚和孫越已經把三家媒體的記者們都約過來。
一見面，發現都是熟人。
臨海官媒的記者先苦笑着：“秦小姐，你們這也太鬧着玩兒了，說好的什麼都可以拍，請過來，又什麼都不讓拍？”
雙方常合作，他也不想和秦清拉下臉，其他兩人看他這態度，對秦清也沒多兇悍，只是說她做事不周到。
秦清忙着遞上三杯咖啡，請他們潤潤喉嚨。
外面孫越和紀錚，也都買好咖啡，給早就等的不耐煩的記者們發下去，又把他們請到樹蔭下站着，不斷安撫。
三人喝了咖啡，情緒顯然穩定些，秦清也沒繞圈子，簡單的把想法說了說，又解釋說：“要辦公益展的事情，的確不能提前報出去。諾諾事件剛發生，我們就急着辦展，會被人指着脊樑骨罵。各位也是這個道理，真的去採訪諾諾，去拍他發病時候的樣子，那太殘忍了，網友看到，也會罵的。”
報道要辦公益展，更要被罵。
三人都是老記者，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面面相覷，點了點頭。
“秦小姐，你早知道這個道理，怎麼還叫我們過來？”其中一個忍不住問。
秦清沒法辯解，只好連連道歉。
她怎麼知道，秦可居然那麼大膽，完全不經過開會商量，不上報，就請記者過來？
只是道歉的時候，不能說，只能說自己管理不善，考慮不周，給他們造成麻煩，還準備了車馬費和紅包。
但立刻被三人拒絕了。
他們都是主流媒體，有規定，也有職業操守，不會貪錢。
秦清把道理講清楚，他們還在心裡慶幸，幸虧沒有報道出去，否則給自家媒體招來黑子才麻煩。
再看秦清，還坐着輪椅，漂亮精緻的小臉兒因爲連連道歉都漲紅了，額頭上更是冒着涔涔細汗，顯得又虛弱，又惹人憐愛，心裡最後一點兒火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秦小姐也實在是倒黴，怎麼就攤上這麼個胡鬧的下屬！”
他們不知道那個‘下屬’就是秦清的妹妹，還安慰她似的，感嘆了一句。
“抱歉，以後不會再給各位添麻煩了。”秦清又坐在輪椅上，俯身道歉。
三個大男人再受不了她這樣，忙着伸手扶住她，連連勸她別太放在心上，一個接一個下車，幫着她去安撫其他記者。
記者們安撫的差不多，寧言已經帶着自己的團隊，開着一輛商務車過來。
秦清擦了擦汗，猛灌了一口冰美式，匆匆下車去迎她。
寧言獲大獎的時候，趕上她正在跟蹤拍攝一部與‘老手藝人’相關的紀錄片，她沒到現場。再加上紀錄片不算是熱門題材，寧言雖然有名，卻基本沒在媒體上露過面。
秦清也是翻着看白慧懿訂購的電影雜誌時候，見過她的專題採訪。
她沒想到，專題採訪上穿着雪白民族風長裙的寧言，此時卻是穿着身黑色的工裝服下來。
工裝上衣拉開，露出裡面簡單的白色T恤，墨鏡就掛在上面，一張臉素淨，只畫了淺色的口紅，連粉底都沒有，仰着張長了點雀斑，卻乾淨的臉，四下看看，最後一低頭，找到秦清。
笑眯眯朝她走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白製片說你個子小，可沒想到這麼小，藏在人羣裡，找不出來！”
秦清：……
見她愣住，寧言一笑，俯身跟她握手：“別介意，我這人不太會說話。”
但很懂人情世故。
秦清頓時覺得，寧言很可愛。
這世上，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並不多。
她也介紹自己，還說：“白慧懿叫我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