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疾風跪在神像前幻化成了一個齙牙老頭子,帶着一股淡淡的腥氣。
他瞅着面目表情的李秋白說:“我叫江閃閃,是個美麗動人的海螺精,那個,我是聞到香味兒過來湊個熱鬧,順便來幫忙的。”
蘇青之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說:“亮閃閃?你哪美麗了?動人倒是有一手!我的腳都結冰了。”
“我叫江閃閃,不是亮閃閃!”老頭氣鼓鼓地說。
蘇青之面帶微笑圍着他轉了轉,扯了扯老頭身上的衣服說:“一個半截埋黃土裡的人,也敢挑戰這種薄如蟬翼的銀絲長袍?要臉不?肚子往回收,下巴擡起來,目視前方!”
江閃閃委屈地擡起眼說:“廉頗老矣,都能幹幾碗飯,你信不信,我肯定比你命長!”
蘇青之心頭一震想到自己上靈虛派的前夜的一件事。
情報組組長陳長老千裡傳音說:“您的頭髮絲我看過了,三個月後有道生死劫,過了自然順風順水,過不了那就是...所以您必行兇險之處頗多,千萬小心。”
冷千楊看蘇青之的臉色黯淡,心裡五味雜陳,拍着石階道:“休得胡言..說...誰派你來的?”
穆瑩也是一臉怒色,怒氣衝衝地說:“蘇少俠是我恩人,一定會長壽的!”
江閃閃被李秋白的氣勢所震懾,身子微微一抖,看着眼前的這鍋湯忽然變了臉色。
“湯有問題!”江閃閃如同發現了新大陸,細長眼睛泛着精光又重複了一遍:“湯有問題!”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湯鍋忽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黑氣,穆瑩一臉鎮定舀起一勺放在嘴裡品了品說:“這是給恩人熬的湯,絕對沒問題,我喝給你們看。”
江閃閃還要再說,就見穆瑩的眼眸忽然變成了純黑色,盯着自己狠狠一瞪。
從蘇青之的角度只能看到穆瑩與他相對,卻看不清神色的轉變,江閃閃摸着後腦勺訕訕地說:“這湯小丫頭喝了無礙,你應該也無礙。”
他正色說:“你們是爲川西村那個法陣來的吧?我幫你們抓住那個兇獸,事成之後給我一塊它的肉。”
蘇青之一臉疑惑望向李秋白,見他也是一臉迷茫說:“走,先跟新眉師姑匯合。”
月亮像個調皮的孩童,從黑雲裡探出了頭,清涼的海風吹起髮梢,如情人的手溫柔地拂過街道上行走的三人。
蘇青之看到那位江閃閃老大爺恬不知恥地撩起了裙襬,齙牙衝自己一笑說:“小兄弟,告訴你,這袍子可是老夫自己做的哎,美麗吧?”
說實在的,衣袍比你那張老臉好看多了,這小妖有意思,蘇青之戳了身旁的李秋白一把說:“你說後面那個一會兒見了新眉師姑會如何?她的陰陽鏡聽說很厲害。”
冷千楊悶着頭走路,忽見他的胳膊肘戳到自己,心猛地一跳,淡淡地說:“那自然很精彩。”
蘇青之忍不住回頭打量了穆瑩一眼,見她雙手翻飛着爲自己編了幾條細小的辮子,渾然不覺危險來臨,輕聲說:“蘇少俠,怎麼了?”
這麼天真可愛的小姑娘,會是什麼壞人麼?不能夠啊,說不準也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妖罷了。
蘇青之心裡的戒備一鬆,下一秒就見江閃閃齜牙咧嘴地說:“剛跳太猛抽筋了,小兄弟,過來扶我一把。”
她的手指扶着江閃閃站起來的一霎那,聽他用極輕的聲音說:“這小姑娘有問題。”
蘇青之猛地一愣,就見這個海螺精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神情,吐了一口唾沫在手裡搓了搓說:“小兄弟,給你的臉治治傷,哎,你別躲啊!”
“李秋白”以鬼魅一般的身形擋在自己身前,挑開了江閃閃的那團東西,帶了一絲怒氣說:“放肆!”
哇塞,這位李師兄很維護同門哎,像個暖心的大哥哥,瞧他這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剛纔的避毒丹,此時的挺身相護,蘇青之忽然想起了那個毒舌師兄陳舟。
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險境之時護在自己身前的人,最終還是漸行漸遠,只剩一聲嘆息。
一想到自己與他終有一日要站在對立面爭搶仙君,還不如早點策反,蘇青之靈光一閃,一臉真誠地說:“李師兄,有句話懷玉不知當講不當講?”
蘇青之看他一臉溫和地看着自己,大着膽子說:“我與李師兄甚是有緣,此話稍顯唐突卻發自肺腑,別愛上仙君,那是一個苦果。”
“咚!”內心爆炸的冷千楊猛不防撞在了柱子上,腦袋嗡嗡作響,正要開口就聽蘇青之語重心長地說:“此人損心..損身...更損心性..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善哉善哉。”
“噗!”內心再度碎裂的冷千楊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說:“我要是不回呢?”
李師兄雖好就是有點執拗,斬斷情絲這件事本姑娘最拿手,見識過蒼鷹的人誰還能瞧得上地上跑的小麻雀?
蘇青之衝他眨眨眼,意味深長地說:“等你見過我表哥,就知道什麼才叫人間絕色。”
表哥?冷千楊眯起眼睛想起楊平之的生辰夜,蘇懷玉又是豪擲千金給他送禮,又是愛心蛋糕,只怕是...休想!
他義正辭嚴地看着蘇青之一字一句地說:“人間絕色四個字,配不上仙君。”
這是一個鐵桿粉絲,五星級的忠實擁護者,策反有難度,蘇青之指着自己的臉上的傷疤不死心地說:“看看我的下場,李師兄,你要懸崖勒馬啊!”
小賊子臉上的傷疤泛着血紅的皮肉,像是嚴厲的審判者盯着自己,看的冷千楊心裡一痛,這次自己是真的傷到他了。
南海的神女草效用極好,他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沉聲說:“我知道一種靈草可祛疤,友情價十兩銀子我走一趟。”
哇塞,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是不是就可以不要錢了?但是這樣欺負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良心難安。
再說,這傷疤留着還要好好虐一虐那個不可一世的仙君,此時不宜輕舉妄動。
“這是一個苦骨銘心的教訓,得留着。”蘇青之粲然一笑,甩了甩腰間的流蘇穗子。
“啪嗒!”冷千楊一愣神的功夫,就被閣樓上潑下的一盆涼水給澆了個透。
蘇青之瞧着他一臉狼狽地模樣,忍笑遞上一塊錦帕說:“唉,要是有朝一日,仙君也能被人潑一回,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冷千楊望着蘇青之嘴角漾開的小酒窩,嘆了口氣:你已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