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看完母狼產子, 薛遠便忙了起來。
在宮中,他便細緻地聽着聖上與他人商議。聖上教導顧然時,他也跟着沉思。回府之後便關在書房之內, 捧書而讀。
薛遠幾乎是廢寢忘食, 瘋狂地充盈自己。他的門客也開始活躍, 要到各種宗卷, 一一從四面八方給大公子講述其中的彎彎道道。
薛遠是天之驕子, 當他認真的想要做什麼事,幾乎沒人可以阻止他。
而他明晃晃地擺出了要入朝堂的姿態。
顧元白很快便知道了這件事。
原文裡的攝政王權勢滔天,喜怒不定。時常似笑非笑地看着鬧劇在眼底開場, 顧元白不知道薛遠爲何會變成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他來到這個世界後, 因爲天下穩定, 北疆遊牧退避, 薛遠逐漸安於平穩。
顧元白挑眉。
他情不自禁地想,若是薛遠真當入了朝堂, 他又會展現出怎樣的表現?
這個傻傢伙,會愛上權勢帶來的感覺嗎?
顧元白既有希望他能做出一番功績的期待,又有幾分迎來挑戰的久違的征服慾望。
他也是個瘋狂的傢伙。他想要看着薛遠綻放自己的光芒,欣賞他的強大。這樣的強大不應該因爲顧元白而被磨平,他甚至想了一番若是他遇上了的是原文裡拋下戰場陷於官場浮沉的攝政王, 他們會有怎樣的交鋒。
一想, 便是戰慄不止, 顧元白那根喜歡挑戰的神經, 甚至想要將薛遠捧上高位, 再將他狠狠碾壓。
但這也只是想想罷了。
如今的大恆應當穩定的發展,不應當再去經歷無用的波折。
顧元白壓抑住了這樣的想法, 開始有意無意地教導他,而薛遠不負所望,他吸收知識和敏銳的政治直覺,幾乎讓他像匹狼一樣竄入了朝堂圈。
看他如此,顧元白笑了笑,用西夏時的護駕之功,將薛遠增一階調入樞密院。
*
一個月後。
薛遠深色的官袍在腳步間揚起翻滾,身後的大衣獵獵,進了宮殿之後便掃下了身上的積雪,走到暖爐便去掉寒氣:“聖上可起了?”
宮侍小心接過他的大氅,“薛大人來得早了些,聖上還未起。”
薛遠笑了笑,手掌熱了之後便入了內殿。小半個時辰過去,聖上衣衫整齊地同薛大人一同走了出來,膳食擺上,顧元白接過薛遠遞過來的玉筷,懶洋洋道:“讓旁人上前伺候就可。”
薛遠道:“我喜歡伺候聖上。”
熱粥散着濃郁的米香,兩人緩緩用着早膳,低聲說着話。
田福生候在殿門前,薛大人忙起來後也不忘記照顧聖上的穿戴和一日三餐,這讓他一個內廷大總管都沒了作用。時間久了,田福生也適應了這閒適的日子,只要薛大人在這,他就別上前去左右不討好,大大方方偷懶就是。
用完膳,宮侍收走東西。顧元白道,“淮南的鹽商出了些事,我準備讓你帶人前去探查一番。”他頓了頓,“你想去嗎?”
薛遠點了點頭,“去。”
早在薛遠想要成爲能讓聖上依賴的能臣時,他便知道這樣的事情少不了。短暫的分別只是爲了能讓兩人以後不分離,薛遠想了許久,終於說服了自己。
最重要的時,聖上好像不想要薛遠困在他的身邊。聖上希望他去,那他便去。
即便薛遠甘之如飴。
薛遠在心中暗暗地嘆了口氣,他現在需要立功,急迫的需要功勞。
顧元白果然笑了,“這大雪日,也不知你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最快也要一個月,”薛遠握住了他的手,嘆了口氣,“上元節那日,還望聖上看在我即將離開的份上,將一日的時間都留給我。”
顧元白勾着他厚繭深深的手指,“嗯”了一聲。
下值後,薛遠回了府。他風塵僕僕,薛老將軍將他叫了過去,面色凝重地道:“薛遠,聖上看重你,你要好好報效聖上。我薛家三代忠良,忠君便擺在家法上頭的第一條,你若是做了什麼違揹人倫的事,那就是禽獸不如,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薛遠隨意地點了點頭,他這幅好似沒把薛老將軍的話聽到耳朵裡的模樣,讓薛老將軍暴怒,“你做事也莫要害了薛府!我寧願你平平庸庸,也不願你功高蓋主!”
薛遠嘆息一聲,“我未曾想要功高。”
薛老將軍不信,“若是你不想要,那爲何這些日子動作不斷?”
“薛將軍,你應當知道,”薛遠扯起脣,“若我想要軍功,動動手便可,以往的那些軍功不高?唾手可得罷了。”
他壓低了聲音,“我要的不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是想要在顧元白身邊一輩子。
糾糾纏纏,即便拋卻了感情,也註定分離不了的一輩子。
*
又半個月,孔奕林與薛遠從樞密院走出。孔奕林生得極爲高大,薛遠同他不分高低,兩人慢步而行,孔奕林笑着道:“薛大人近日便要出行了?”
薛遠點了點頭,笑了,“待我走後,聖上若是有什麼不適,還請孔大人多多與我書信交談。”
“一封信過去,你人都要回來了,”孔奕林啞然失笑,含蓄勸道,“聖上乃九五之尊,即便是田總管,也不能成日裡看着聖上。”
薛遠的舌尖頂頂上顎,眯着眼笑了,“孔大人不曉得。”
孔奕林好奇:“哦,我不曉得什麼?”
“聖上不喜田總管日夜跟着他,”薛遠露出了幾分回味的神色,“卻喜歡極了我跟在他身旁。”
孔奕林一噎。
薛遠笑了笑,慢條斯理整理了番袖袍,“即便驛站行得慢,但我心中着急,還是得託付孔大人了。至於其他人,也得麻煩孔大人多費些心神。”
孔奕林明知故問,“褚大人?”
“不只是他,其他年輕的,俊美的,強健的,”薛遠一一數着,“聖上喜歡這樣的。”
孔奕林沒忍住道:“薛大人當真不是在誇讚自己?”
薛大人俊眉一挑,悠悠笑開了。
聖上喜歡強大的人。
狼麼,就要挑最兇猛的那匹交.配。
*
上元節。
顧元白換上常服,薛遠早已等在外殿。回頭一看到他,愣了好一會兒,眼睛不眨地稱讚道:“聖上天人之姿,潘安衛玠遠不及。”
顧元白哼笑一聲,緩步走過去,薛遠伸出手,將他的腰間玉佩正了正,美玉發出琳琅碰撞之聲,薛遠指尖輕彈,“好聽。”
這是顧元白第二次和薛遠一同過上元節,夜晚微黑,燈火透亮,手與手不知不覺握到了一起。肩部親密地擠在了一塊兒,偶爾的轉頭,脣就會從額頭擦過。
“臣帶了俸祿,”薛遠將顧元白多看了一眼的花燈買了下來,“聖上想要什麼,臣的銀兩足夠。”
顧元白很捧場,給他鼓了兩下掌。
“聖上還記得嗎?”走過一道巷口時,薛遠故意壓低聲音道,“臣曾在這條巷子裡壓着您在親。”
顧元白嘖了一聲,“記得。”
薛遠與他在斑斕花燈中對視了一眼,呼吸濃重炙熱了起來,手被拉着,又到了那條黑暗的巷子之中。
還是那樣的寒氣,那樣的水滴,那樣喘急混亂的吻。
顧元白張着脣應和着他,更加兇猛得親了回去。薛遠喘息着安撫他,“不急不急,慢慢來,更慢一點。”
顧元白的呼吸不上來,氣悶的感覺又爽又難受,他瞪了薛遠一眼,終於罵出了早就想罵的話:“滾你他媽的慢!”
薛遠笑得胸膛顫動。
一夜過去,第二日天色還沒亮,薛遠從牀上醒來。他的胸膛和脖頸都是鮮紅的抓痕和吻痕,薛遠欣賞了半晌,又輕柔地把聖上喚醒,哄着他在脖頸間再吸出一道深痕。
聖上睏倦極了,他被煩得生了火氣,吸了半晌就牙齒一咬,血味轉瞬迸在了脣裡。
薛遠“嘶”了一聲,顧元白努力睜開眼睛,無意識舔了舔脣上的血跡。薛遠低頭看了他半晌,把另一邊的脖子也湊了上去。
今日是出行的日子,薛遠收拾好了自己就頂着一脖子的痕跡,去辭別了父母。
薛老將軍和薛夫人在臥房之中悉嗦響動了幾下,過了一會,薛老將軍披了外衣走了出來,“去吧。”
薛遠俯身行禮,隱隱天色之間,薛老將軍好像在他脖子間看到了一些牀笫之間留下的痕跡。
薛老將軍一怔,薛遠已經披上了厚厚的披風,轉身往外而去。
老將軍忡愣半晌,再也睡不下去,不知不覺走到了薛遠的門前。薛遠院子之外是宮中來的侍衛,薛老將軍走了過去,侍衛長擡劍攔下來他,溫聲道:“薛將軍,聖上還在歇息。”
薛老將軍一僵,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
*
淮南鹽商一事水深得很,薛遠帶着人一查,便查到了私鹽的事。
自從西夏被大恆吞併改名爲寧夏之後,西夏的青鹽自然不再是私鹽。許多依附西夏青鹽販賣私鹽的鹽販子遭到重擊,又因爲兩浙的鹽礦投入市場,官鹽下跌之下,私鹽幾乎沒有了生存空間。
鹽商龐大的利益,和官府強而有力的打壓,就在淮南和江南兩地有了混亂。
江南之前被反叛軍曾禍害過一遍,大的勢豪沒有,小蝦小蟹倒是多得很。加上淮南處來來往往的商戶,形勢複雜,薛遠每日忍着脾氣參加筵席,時間一久,已然可以不動聲色。
與形形色色的人交際,暗中套着消息,身處其中時纔是最鍛鍊人的本事。薛遠的眉眼之間越來越能沉得住氣,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偶爾打眼一看,好像真是一個好相處的君子。
時間一拖,又往後拖了一個月。
薛遠笑着辭別淮南的呂氏,進了地方官府爲他備的府邸之後,就覺察到了不對。
他挑了挑眉,進門一看,原來不知是誰給他送來了兩個女人,正在臥房之中身穿薄紗地立在牀邊。
“滾回去,”薛遠厭惡地皺起眉,轉身退出了院落,出門就踹了一腳看門的奴僕,“你他孃的什麼人都讓進?!”
守門的小廝被他嚇得屁滾尿流,連忙跪地,“小的知錯,小的再也不敢了。”
薛遠的臉色陰沉着,向來帶笑的臉上烏雲翻滾。
小廝害怕地上前抱着他的小腿痛哭,一口一個“冤枉”“被迷了眼”。薛遠又用力踹了他一腳,戾聲,“老子立過規矩。”
想到這個小廝做的事,不夠出氣,又使出十分力道,一腳便讓小廝撅了過去。
“帶下去,”薛遠面無表情,“臥房裡的那些個東西全都給燒了。”
手下人道:“是。”
薛遠往兩旁一看,盯着其中一個人道:“看清楚了嗎?老子沒碰那兩個女人。”
佯裝成薛遠手下的監察處官員:“……看清楚了,薛大人。”
薛遠這才覺得怒意稍降下來了些。
此事傳出去之後,外頭試圖給薛遠送人搭上關係的商戶才停了這個動作。
鹽商一事,本以爲最快一月便可。但薛遠忽視了其中的利益交雜情況,直到查出了苗頭並整治,已經拖了兩個半月。
薛遠緊趕慢趕地回到京城時,已然是春暖花開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