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宿舍已經熄燈,但華大女生一舍411房卻還亮着若隱若現的白光,這不是恐怖片,但在我心中比恐怖片更讓人恐懼。
因爲,我面前坐着三個用手機照着臉的傢伙正在對我嚴刑逼供。
“整晚都和那小鬼在一起?”蘇丹眯着眼睛口氣有些陰森道。
我抖了一小抖,輕輕應了聲:“嗯。”想到與祁沉臨別時的擁吻,臉不由自主地有些燙,還好熄燈了。
忽地,一束亮光照向我的眼睛,十分刺眼,我忙用手擋住。
小聰:“嘖嘖,瞧你那嬌羞得像害喜般的矯情樣,怎麼?你們倆真好上了?”
我忙正襟危坐:“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我和祁沉現在的關係到底算什麼。
“顧南溪真的沒希望了?”沈築也插了句,“還有,什麼叫你不知道?好就好,沒好就沒好唄!”
蘇丹冷哼一聲:“這一週你都別上網了,上網也別上學校的BBS。”
“爲什麼?”我一頭霧水。
“顧南溪和那小鬼打架的事情已經傳遍全校了,你要是心情太好就可以上去看看傷心一下。”小聰有點兒坐不住,沒說幾句就跳到我身旁摟着我的肩膀道,“採訪一下,有男生爲你打架是什麼感覺?”
“我去,一個頭兩個大。”我甩甩腦袋做頭痛狀。
“小寶,校草爲你打架耶!你真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小聰不死心地晃着我的肩膀。
“別晃別晃,你怎麼知道人家是爲了我啊,沉沉說顧南溪喜歡莎莎呀。”我這話一說完,宿舍裡頓時一片靜默。
我們四個蘇丹是老大,一向用暴力樹立自己的威信,以至於現在一個眼神就能將我們三個吃得死死的。這會兒她朝小聰和沈築各使了個眼神,那兩頭便極其配合地迅速回到一開始的位置上正兒八經地又開始擺譜了。
蘇丹在輕咳幾聲後終於發話了:“小寶,現在你只要回答我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其他廢話少說,不然就室法伺候!”她話一說完,旁邊兩個就應景地朝我張牙舞爪以示威脅。
在比我強大的勢力面前,我一向很隨和的……捂臉,默默點頭。
“剛纔是小鬼送你回來的?”蘇丹頗爲認真地問道。
我擡頭瞄了她一眼,點頭:“是。”
“他跟你說他和顧南溪打架是因爲顧南溪喜歡莎莎?”
“嗯。”繼續點頭。
“他今晚是不是跟你告白了?”小聰忍不住插嘴,結果被蘇丹拍了下腦袋警告了下便吐吐舌頭縮了回去。
蘇丹:“他今晚跟你告白了?”
“呃……這個……”我支支吾吾。
“告就告沒告就沒告,你還在考慮什麼?”沈築比我還急。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說我……我分數不夠,還不能轉正……”我把祁沉的積分練級制簡單地說了一下,說到後面我都沒臉說了,聲音越來越小。
“什麼?”沈築一臉不可置信。
饒是淡定的蘇丹也有些呆若木雞,更不用說嘴巴張成誇張的“O”形的小聰了。
“還有……還有那個,我……我們今晚k……kiss了。”
……好了,此話一出世界安靜了,攤手,瞧瞧,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還敢審問我?
蘇丹嚥了咽口水,有些艱難地轉頭與沈築對望一眼後又看向我,聲音都有點抖:“好……好吧,我們的小寶終於由正處級幹部轉爲副處級了……”
“……”那個“處”通“雛”,大家懂吧?捂臉……“小寶,我們仨今天本來要跟你說件事,但……不知道事情竟然會這樣峰迴路轉,所以現在也不知該不該說。”蘇丹狀似有些爲難。
“啥事啊?”我還沉浸在自己的小嬌羞中,老子終於獻出初吻了,哇哈哈-雖然看起來很不靠譜,囧……“那個,顧南溪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蘇丹她們幾個怎麼回事?爲什麼一整晚都在說顧南溪,明明今晚的主角是沉沉啊。
“……”我低頭不語,現實都擺在那兒了,我還考慮什麼啊?自作多情自討苦吃自作自受……“唉。”蘇丹輕嘆一聲,沉重道,“罷了罷了,事已至此,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咦!怎麼能這樣!話說一半不是憋死我嗎?
“喂,你們好好兒說話呀,把事情說清楚,本來要告訴我什麼事情?快說快說。”
還是小聰沉不住氣:“小寶,你真的喜歡上那個彆扭小鬼了?”
我擡頭望向她們,她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隱瞞太多,可是,我現在的心情也很迷茫,良久道:“我……我不排斥,我……我和他在一起就不會去想顧南溪,還有,接……接過吻後,他一靠近我,我就會有臉紅、渾身發燙、心跳加速、呼吸不過來的感覺,那感覺不同於顧南溪給我的,說實話,我……我有點兒怕顧南溪,但我不會怕祁沉。”
沈築忍不住道:“小寶,那破小鬼有什麼好?”
小鬼有什麼不好?被她們這樣一逼,我也有些急了:“沉沉哪裡不好了?他會爲我暖手,會變着法子讓我飲食營養搭配均衡,他會爲我打抱不平,他見不得別人欺負我,他會將我爲他買的一切東西默默收好,無論他是否喜歡。雖然他有時候很彆扭、很挑剔,但至少我爲他做的一切他有記在心裡,至少他願意從我的角度出發幫我考慮問題,至少他是真心爲我好的!”好吧,我確實有些激動了。
激動得再次讓寢室冷場了,半晌,不知誰幽幽地來了句:“可是他比你小三歲啊。”
此話一出,輪到我蔫了。
是啊,這是我心裡過不去的一道坎兒。
見我不吱聲了,蘇丹她們幾個也不再調侃,互看一眼後,還是由蘇丹發話:“小寶,別想了,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小鬼,那……那我們就支持你!允許你回來哭三次,超過三次,我們幾個就把那沒良心的白眼狼揍扁了扔出去!年齡什麼的真不是什麼大問題!女大三抱金磚嘛!好了好了,很晚了,睡覺睡覺。”
真的很感謝有這幾個朋友,說實話,上大學最大的收穫不是學到知識,而是學會了與人相處,開闊了眼界。獨自一人在外傷心了不能窩在媽媽懷裡哭,受氣了不能跟爸爸抱怨,唯有朋友是在異鄉的學子們心靈的港灣。
面對這樣通情達理的舍友我還能說什麼?感動、欣慰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和祁沉在一起對今晚前的我來說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但這段時間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和祁沉之間的關係突地來了個質的飛躍的確讓我措手不及,但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其實對這份感情是期許大於擔心的,我渴望獲得一份愛,誠摯的、純真的愛!
哪怕在這份感情前面橫亙着許多艱難險阻,只要對方同我一樣靠譜,我便奉上自己最赤誠的心!
當終於能鑽進被窩安靜地獨自思考時,我才猛然想起她們幾個剛纔似乎要對我說關於顧南溪的什麼事,但周圍傳來的均勻呼吸聲讓我打消了追根究底的念頭,而這一恍惚也使後來的事情發生了一些令我說不上是該遺憾還是該慶幸的轉變。
昨天的故事已經結束,明天的故事還沒開始,最重要的是把握當下,翻來覆去至大半夜,臨睡着前我給了自己一個交代:要不就試試吧?但是,沉沉,你可別讓我等太久,要不然我真的老了,可就愛不動你了。
現在,我靠譜,你隨意吧!
我們整個宿舍是被不識趣的電話鈴聲吵醒的,大夥兒哀叫連連,罵娘爆粗直言要把打電話的人和接電話的正主就地正法。我昨天糾結到大半夜,這會兒在美夢中被吵醒尤爲不爽,半睡半醒間粗**得是史無前例的狠。我敢肯定那電話不是打給我的,因爲過去爲了更好地爲顧南溪服務,我的手機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狀態,手機太方便以至於宿舍電話幾乎與我無緣。
不過,說來也悲哀,迄今爲止,打宿舍電話找過我的也只有顧南溪,因爲他自始至終沒記住我的手機號,而經歷過昨晚,我相信他不會再打給我了,國貿系花的魅力怎麼也比我這倒貼跟班保姆大吧?
電話鈴聲持續不斷地響着,誰也不願意離開溫暖的被窩爲人民服務,最終還是老大蘇丹發揚了大公無私的奉獻精神,挺身而出接起了電話,口氣自然也不會好。
她憤怒地“喂”了一聲後,靜默了三秒,然後扭頭用十成的獅吼功自丹田運氣喊道:“高小寶!找你的!渾蛋!我要滅了你!”
“……”好吧,蘇丹果然功力雄厚,我被這一吼嚇得睡意全無,一個驢打滾從上鋪滾爬下來接電話。在走到電話機旁的一路上我忍受着重重非人待遇,生生受了小聰一記無影腳、小築一雙黑砂掌,以及蘇蘇的一個繡花枕頭……嗷,哪個天殺的在週末早上六點半打電話找我?要出人命哇,爲嗎不打我手機?!
“喂!”我捂住話筒小聲卻憤怒道。
“……”電話那頭竟然沒聲音!我不會被耍了吧?嗷,No!誰這麼無聊!
半晌,當我以爲真是惡作劇時,那邊終於發話了:“我餓了……”一個略帶鼻音的熟悉男音響起。
好吧,這天殺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祁沉那死孩子!上帝,我後悔昨晚的決定了,撫額,頭痛!
現在我不得不兇他幾句以安撫民怨還有就是在舍友面前證明我在祁沉面前還是比較有威信的。
無語的我還沒來得及發飆呢,那頭的小鬼卻非常體貼地繼續道:“你的手機昨晚落在我這兒了,吵着你舍友了吧?我不是故意的。”語氣裡透着淡淡的委屈和自責。
平日裡陰陽怪氣的面癱小鬼忽地這樣柔順懂事讓話到嘴邊準備教訓他的我生生卡殼了……“呃……”
“你現在不方便說話吧?沒事,你別說話,讓她們再睡會兒,你洗漱完後下樓來,我現在過去,在你宿舍樓下等你,我餓了。”持續的柔聲軟語,讓人不忍心苛責不忍心拒絕,這孩子一定是餓壞了,不然聲音聽起來怎麼會這麼可憐,心疼啊,不過……“……”好吧,我完全醒了,這小子早晨六點多要出現在我宿舍樓下?我該相信嗎?這個早上被我佔用五分鐘睡眠時間都要抓狂的傢伙竟然要這麼早出現在我樓下?他該瘋了還是瘋了啊?
我還沒來得及驗證呢,那頭又喃喃道:“我……我只不過想和你一起起牀,你弄好下來我保準到,對了,早下來給你加分哦。”
“……”我能不能擦一下,嗷,我的人生就是個悲劇!
十五分鐘後,我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理頂着衆舍友鄙視的眼神出門了……當宿舍門一關上,我便忍不住飛奔下樓。說實話,我有點兒小激動,頭一回有男生等我吃早餐,而不是我買好早餐送上門耶,好吧,看來過去的我是被虐狂。
直到下到一樓,我才緊急剎車,深呼吸調勻心跳,摸着胸口朝外走去,我的心情有些緊張,若這是個惡作劇那我會很失望的……好不容易挪出門,四下望了望,人呢?不會吧?真的是耍着我玩的?又跑出幾步,嗷,整個校園顯然還沉浸在週末的美好夢鄉中,周圍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
我的心情如從天堂跌到地獄般,用個平淡點的詞語來形容就是:難受!
又在周圍繞了一小圈後我很沮喪地驗證了惡作劇的真實性,正當我滿懷悲憤灰溜溜地欲回宿舍時,身後的花圃裡忽地冒出一句小聲的輕喚,小貓咪般:“小寶,我在這兒。”
好吧,這聲音又讓我打雞血般恢復了精神氣,我連忙轉身尋着聲音鑽進花圃,終是在一棵小矮樹下看見了坐在草地上的男孩兒。
“你怎麼躲在這兒啊?我還以爲你耍我呢。”
他朝我伸手,我忙握住欲將他拉起,沒想到卻被他一用力拉進了懷抱。
“我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我。”他將臉埋在我脖頸處輕嗅,好冰。
這孩子不會一整晚都坐在這兒吧?不僅是臉,手、身子都是冰的。我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臉上暖着:“你躲得這麼隱蔽我怎麼看得到啊?傻瓜!在這兒躲了多久?不要告訴我你昨晚沒回去!”
他緩緩擡起頭,手乖順地由着我放在我臉上暖着,目光灼灼地望向我,被他這樣盯着,我又有些難爲情了,良久,自他喉間發出一聲輕喃:“嗯。”這一聲如一顆炸彈炸得我魂飛魄散,一整晚都待在這兒?
“笨蛋,你真的一整晚待在這兒?”我的聲音尖細而顫抖,滿是責備,更多的是心疼。
“我想離你近一點兒,我想能早點看到你,我想你昨晚一定在胡思亂想,今天說不定又要抵賴了,所以我要牢牢守住你。”男孩兒沒有拐彎抹角,字裡行間無一不透着他那顆赤誠之心!
夠了,足夠了,我的男孩兒,就算你再不靠譜,我也認了!
“笨蛋,你這個大笨蛋!着涼了怎麼辦?傷口發炎了怎麼辦?腦子裡的淤血還沒能除盡呢,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我緊緊回摟着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感動歡喜心疼還有……不安,祁沉如此缺乏安全感,我何德何能可以成爲他的依靠?
哪知片刻後……“笨蛋,騙你的你還真信?誰吃那麼飽在這兒坐一整晚啊,喂,你勒疼我了。”小鬼吸着鼻子彆扭地欲掙脫我的懷抱,完全不復先前的煽情。
“呃……”好吧,果然是我想太多,我纔是大笨蛋。
“我餓了。”他掙脫我的懷抱後卻反手將我摟緊,又吸了下鼻子湊近我耳朵邊吹氣邊欠扁道。
我呆愣半秒後有些惱怒,我還真以爲他在這兒等了我一晚呢,真是丟死人了:“吃吃吃,你這個吃貨,吃你的西北風去。”我用力推開他,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老孃纔沒那閒工夫陪你玩呢!
“喂!”臭小鬼,我有名有姓好不好?再說,情侶之間不是都會起個小暱稱什麼的才浪漫嗎?
“哼!”我鑽出花圃自顧自地往食堂走去,姐姐也是有脾氣的,怎麼着好歹大上幾歲,可不能老被他牽着鼻子走。
“你生氣了?真麻煩,都說女生愛生氣,看來小寶你真的是個女孩兒。”小鬼跟了上來,並時不時地用肩膀肘子蹭蹭我,繼續犯賤中……“……”理他我就不姓高!
“阿……嚏……”這死小鬼怎麼一直吸鼻子打噴嚏?不能心軟,他鬼得狠。
一路上,小鬼又打了幾個噴嚏,這會兒已經帶着微微隱忍的輕咳了,好吧,在將要進食堂前,我心軟了,也沒吭聲地轉身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兒?”祁沉沒有甩開,倒是滿乖地跟着我。
“看病去。”我正琢磨着身上的錢有沒有帶夠,也沒管周遭。
“可是我餓了。”他有些嬌氣地嘟噥,我去,這個吃貨。
“太早,食堂沒什麼好吃的,我們去外面吃點有營養的。”不知不覺間拉着祁沉的手變成了兩人十指緊握。
秋末初冬,清晨的風微微有些刺人臉,初升的太陽光照在人身上沒有什麼暖意。校園裡偶爾能看見幾個晨練、晨讀的同學與我們擦肩而過,但都各自專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沒有人會頻繁地關注我們,沒有人會取笑我癩蛤蟆吃天鵝肉地倒追校草,沒有人會在意我這個當紅的“網絡名人”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出格事,此刻我只是與校草沒有任何關聯的普通大學生。
我和祁沉手牽着手安靜地走着,偶爾他還會打個噴嚏吸吸鼻子,我就會加快腳步,而他會拉一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緊。這感覺真好,在愛情的世界裡跌跌撞撞幾年,我想要的不就是這麼簡單的生活嗎?
又是一陣風拂過,我攏了攏外套朝祁沉那邊靠了靠,哪知下一秒我就被拉進一個懷抱,手被握得更緊,心尖兒一顫,酥麻的感覺向周身襲去,我有些不好意思欲掙脫卻被攬得更緊,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低沉道:“你是要我脫外套給你披着嗎?”
“別,你都感冒了。”我忙回握緊他的手。
“那就乖乖的,別動。”男孩兒嘴角微微往一邊翹着,偏過頭低下,用右臉頰輕輕蹭了蹭我的左臉,此時一縷金黃的陽光照來,落在他臉上,燦爛得叫人睜不開眼,暖意從他的臉頰傳到我的臉頰,連我的心也跟着發燙顫抖。
“……”我還是乖乖窩着吧。
我倆十指緊扣相擁着走在校園裡,那一刻縈繞在周身的暖意給了我莫大的勇氣面對一切將要發生的困難和挑戰,我堅信,若是自己能夠足夠靠譜,即使現實依舊對我很隨意,我也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