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後殿。
“哼……”
劉徹這回的情緒還是相對比較穩定,只是坐在龍榻上瞪了劉據許久,才終於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冷聲問道,
“朕再問你最後一次,這個趙過究竟是什麼人,你又從何處得知,給朕一五一十的道來!”
“不要挑戰朕的耐心,勿謂言之不預!”
說着話的同時。
劉徹的餘光還有意無意的掃過龍塌扶手旁邊一把十成新的荊條,威脅之意拉滿。
這把荊條捆紮在一起成爲一束,一端還裝有一個金燦燦的手柄,材質不知是黃金還是黃銅,並且手柄的末端還繫了一個穗子,穗子中間上還穿着一個通透的龍紋玉佩。
“回父皇的話,兒臣認爲不太合適,這門婚事要不還是算了吧。”
沉吟片刻之後,劉據終歸還是有了一些想法,當即低眉順眼的道,
“還有,這些日子你探過韓說女兒的姿貌了沒有,可同意這門婚事?”
“而且此人還有創新農具的本事,同樣耕種一片地,他所用的功夫還不到旁人的一半。”
“不合適,的確不合適,既然如此,這門婚事朕便不再提了……”
“據說此人非但在農事上有自己的見解,同樣一畝地在他手中,每年的收成都能比旁人多出一斛。”
反正不過是用來教訓自己的,真的有必要裝上那麼一個奢侈到晃瞎人眼的手柄麼?
“!!!”
劉徹微微頷首,隨即不再提及此事。
那就只有另闢蹊徑,從物理層面矯正他的行爲。
“只是方纔急於爲父皇分憂,兒臣考慮不周,忘了當初並未向門客打聽此人的周詳信息,因此才鬧了這樣的笑話。”
“請父皇明鑑。”
劉徹聞言語氣果然放緩了不少,不過這話只問到一半,他不知爲何忽然龍體一震,目光中浮現出極爲強烈的憂色,一把抓住劉據的肩膀:
劉據趕忙解釋,
劉據躬身應道。
“你這逆子該不會……不好……女色吧?!”
“???”
與此同時他也又想起了另外一件讓他同樣不太安心的事,於是隨即試探着問道:
“如此說來,倒是朕冤枉了你?”
這詛咒若是無法驅除,只怕後患無窮。
他現在一共就四個皇子,其中最看好也最寄予厚望的就是劉據,如何能夠接受這個事實,這簡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靂!
石化了半晌之後,劉徹忽然說道:
“相信朕,等你真正體會過女色,年紀也再長一些,你便不會再執着於此了。”
前幾日聽說衛子夫拿着拂子從椒房殿追打劉據,一路打到了石渠閣的事情之後,劉徹心中舒爽的同時,也終於找到了劉據害怕的東西。
“???”
不過此事雖過去了,但其他的事還未過去:
“呵呵呵……”
然後就又聽劉徹已經快速跳過了這一話題,繼續說道:
“因此這門婚事,朕還是替你做主吧……”
“其實吧……”
“事到如今,終於還是被父皇發現了……”
畢竟這逆子只是口頭威脅已經沒有用了,甚至連廢立太子之位都不怕。
若是再給劉據娶回一個陳阿嬌那樣的女子,豈不是將他和大漢一同往火坑裡推?
“父皇,韓說的女兒是真的不合適,與兒臣的喜好無關!”
“兒臣遵旨。”
然後……蘇文就給他弄來了這麼一個華而不實的東西,倒也不能說不實吧,起碼荊條的確是教訓逆子的好東西。
“對了,朕聽說你能夠看見邪祟,此前奉朕之命前往東萊候神的途中,還曾前往公孫卿祖宅,爲其驅除邪祟,親手將邪祟拍死在了白帛之上?”
“父皇……”
劉徹的表現也是將劉據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就讀懂了劉徹眼中的憂心。
瞧瞧!
不過想起陳阿嬌,劉徹不由又想起了陳阿嬌的巫蠱詛咒。
劉徹聞言終於發出一陣冷笑,擡手撫了撫荊條那金燦燦的手柄。
朕此前只是沒有用對方法,這還要感謝衛子夫給朕提供的思路……
劉徹卻在這時候又打斷了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語重心長的凝神說道,
“朕都明白,不必多說了!”
果然啊。
劉徹沉吟的同時,腦中不由浮現出了陳阿嬌的身影,又搖起頭來,
劉徹頓時渾身僵硬,如遭雷擊。
“兒臣雖然並未看過韓說女兒的姿貌,但卻已打探過她的消息,父皇應該還不知道,她年僅十二時便毆打兄長,並且不止一次,如此刁蠻任性的女子,兒臣恐怕無福消受。”
劉據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嘴上卻已經開始真誠告罪:
“父皇恕罪,如此情形之下兒臣的確無法做到不動如山……”
我此前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
這不一句話的事就能讓自己輕鬆被廢掉麼?
不過現在他已經找到了“穿越福報”漏洞,真不好說這招能不能奏效……
劉據聞言驚疑的望向劉徹,總覺得這位便宜父皇剛剛親口證實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荊條這東西隨處可見,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
聽到這話,劉徹立刻又蹙起了眉頭,輕撫荊條手柄的手也隨之握緊:
“你究竟有沒有去探過,不是在故意搪塞朕吧?”
劉據毫不猶豫的答道。
劉據的腦子也在極速運動,力爭給出劉徹一個說得過去的合理答案,從而免去這頓父愛如山的七匹狼。
“兒臣雖然未曾見過這個趙過,但這個趙過的確是確有其人,父皇還記得兒臣當初在博望苑養了一些門客麼,關於趙過的消息,便是兒臣從門客那裡聽來的。”
於是劉據決定皮一下再次加以驗證,故作畏懼與尷尬道:
“既然如此,尋找此人的事便交給你了,朕會知會丞相趙周,命他與民曹官員清查京畿一帶的民籍,將所有名爲趙過的人都送去博望苑,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
“朕已經找媒人問過了,韓說的這個女兒姿貌還是不錯的,在長安一衆王公貴族的適齡女子之中絕對排得上名,這樣的都不能合你心意?”
畢竟劉徹若真要揍他,和衛子夫揍他又有不同。
“但你心裡必須清楚,你是大漢的儲君,你是大漢未來的天子,有些事情必須以大局爲重,絕不能只以你自己的喜好行事!”
“朕不相信!”
或許這就是皇家樸實無華的一面吧……
當然,也不能繼續做儲君,因爲儲君就是未來的天子。
這是衛子夫給劉徹提供的靈感。
劉據眼皮又跳了跳,趕忙解釋,
“父皇應該聽說兒臣前幾日被母后追打的事了吧,那是因爲兒臣將父皇選的這門婚事放在首位,拒絕了母后爲兒臣選的婚事,連是哪家的女兒都沒問,母后惱怒才追打兒臣。”
孝道只在荊條之上,真理只在朕的淫威之下。
劉徹聞言依舊審視的看着劉據,將信將疑道:
與此同時。
他已經開始後悔皮這麼一下了,沒什麼卵用不說,這回這頓荊條應該是免不了了,畢竟這事往小了說也是欺君。
我勒個去!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劉據雖然是個目無君父的逆子,但他辦起正經事來還是挺靠譜的,像這次鹽鐵官營改革的事,便做的很合他的心意。
他若是像在椒房殿一樣跑了,總歸是十分的不禮貌,劉徹絕對氣上加氣,沒準兒懲罰就得加重,到時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還能跑去哪裡?
他雖然不怕被廢,但穿越福報可保不了他捱打不疼……
輕而易舉就被劉徹破解了,他根本不可能忍得住,因此也根本就不可能因此被廢。
“因此兒臣想着,若是能將這個趙過找來辦興農之事,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雖然他已經將陳阿嬌的遺書與木偶燒做了灰燼,但心中終歸還是有些擔憂。
“還是說,只要是朕給伱選的婚事,便統統都不合你的心意?”“父皇誤會了。”
“那就好!不能不動如山就好!”
“千真萬確!”
“那你倒說說,韓說的女兒爲何不合你心意……”
劉據點頭,但見劉徹的眉頭瞬間又皺了起來,連忙繼續道,
“不過此事也不怪父皇,要怪也只能怪兒臣心直口快,沒有準信的話就在朝堂上亂說,壞了朝堂的規矩,辜負了父皇對兒臣的厚望。”
“果真如此?”
真是許久沒有輕鬆愉悅的與這逆子說話了,這逆子也許久沒有表現的這麼會說話了……
“朕現在就命人召幾個年輕美豔的宮女來伺候你,朕要好好瞧瞧你是否能夠做到不動如山!”
“兒臣的確冤枉。”
如果是乾脆對女色提不起絲毫興趣,那問題可就太過嚴重了,因爲這樣人是無法留下子嗣的,無法留下子嗣的人自然不能成爲天子,否則朝局必定無法穩固。
“那她與你這逆子不是正好湊成了一對?”
劉據被荊條上那個金燦燦的手柄晃的眼皮直跳,心中暗道劉徹真是個敗家子。
劉據肯定點頭。
這對劉徹、乃至大漢國祚來說都絕對是個天大的問題!
不好女色也要分程度。
“朕想知道。”
“若是有人對你施以巫蠱詛咒,你是否能夠看見,自行將其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