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駕!”
衛伉與郭振亦是面色大變,當即拔出腰間佩劍,一左一右將劉據護在身後。
其實在劉據進入縣衙客堂之前,隨行的期門武士已經將這地方搜查過一遍,只是任誰也沒有想到,客堂的地底下居然還挖了地道,暗藏了這麼多刺客。
並且這些人還真敢喪心病狂的刺殺當朝太子!
不過這顯然是備用方案。
不論是候井縣令賈遜,還是這些刺客,如今都是棄卒保帥的“卒”。
他們一旦暴露便沒有了退路,只能竭盡全力將線索斬斷,阻止劉據順藤摸瓜繼續往下查。
至於之後的事,他們今日鐵定是活不成了,只求保住最重要的人,哪裡管得了其他人洪水滔天?
“那聲‘動手’果然是衝着我來的!”
好在劉據在聽到那一聲“動手”的時候,心中便有所懷疑。
雖然這些刺客出來的極爲突然,也足夠出人意料,但劉據卻並未因此亂了心神,立刻起身向前一跳,越過面前擺滿菜餚的案几,而後回身一腳將案几踹翻,將其當做盾牌擋在了身前。
身爲太子,他沒有隨着攜帶兵器的習慣。
不過本來也不需要,因爲正常情況下根本就沒有他親自出手的機會。
就算如今事出突然,堂外也早有期門武士戒嚴把守,只要他和衛伉、郭振擋住幾個呼吸的功夫,這些最爲精銳的期門武士便可趕到身邊護駕。
屆時別說是這區區十幾個刺客,就算再多上十倍,也斷難再接近劉據一步。
然而這幾個呼吸的功夫,也同樣十分兇險。
“殺!”
說話之間,十幾名刺客已經殺到近前。
衛伉的武藝顯然差了一些,慌亂之際揮劍格下一名刺客的利刃,卻也被環首刀更加霸道的劈砍力道逼的退了一步,只得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着佩劍,護着劉據且戰且退。
郭振則生猛不少,上來便撥開迎面而來的一刀,借勢矮身刺入來者腋下空檔,輕易放倒了其中一人,隨後佩劍在他手中左格右擋,雖不是遊刃有餘,但一同到來的幾名刺客一時之間竟無法突破。
如此情形之下,壓力自然來到了衛伉一邊。
“表哥小心!”
眼見有兩名刺客趁機繞道一側,一上一下向來不及防備的衛伉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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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據眼疾手快,當即強行舉起案几擋了上去。
“哐!哐!”
兩刀如願擋下,衛伉方纔知道自己剛纔究竟有多兇險,臉上盡是驚魂未定的神色。
然而此刻正面仍有刺客不斷強攻,他現在根本來不及喘息,更沒有功夫對劉據表達謝意。
而也就是這一下,劉據正面也出現了一個空檔。
一名刺客見狀立刻揮刀搶攻進來。
“殿下!”
郭振立刻回身來救,劉據也已側身躲避。
卻見一個東西忽然自側後方飛了過來,“嘭”的一聲迎面砸上那名刺客,將這一刀強行格擋下來。
那似乎是一個坐席!
與此同時。
一道身影緊隨其後衝了上去,迎着又要再次攻來的刺客便飛撲過去,一把抓住那名刺客持刀的手臂,赤手空拳與其扭打在一起。
此刻劉據纔看清楚這個人的身份。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河間郡守尉晨,他不僅是在爲劉據拼命,更是在爲自己拼命……
“唰!”
旁邊的一名刺客見狀擡手就是一刀,尉晨肩膀立刻血流如注。
可惜他衝的太奮不顧身,劉據根本騰不出手來相救。
好在此時公孫敬聲已經趕到另外一側,如同坦克一般從側面殺向這些刺客,僅是兩刀下去,便有兩名刺客飆着血倒飛出去。
然而衛伉這邊依舊承受着不小的壓力,三名刺客見形勢不妙,更加不要命的揮刀搶攻。
“嘶!”
伴隨着衛伉一聲痛叫,持劍的右臂已經掛彩,手中佩劍幾乎無法拿穩。
三名刺客見狀精神大振,齊齊揮刀欲強行越過衛伉在臨死之前帶走劉據,劉據怎會讓他們如願,立刻舉起手中案几抵禦。
就在這時。
“呀!”
伴隨着響起一聲厲嘯。
又一道纖細瘦小的身影忽然從三名刺客側身衝了上來,竟一舉將三人頂撞出一丈來遠,“嘭”的一聲摔作一團。
“義妁?!”
劉據心頭一驚。
義妁雖然身懷怪力,但卻手無寸鐵,實在不該在這種時候來湊這個熱鬧。
何況此刻的情況雖看似兇險,但劉據心中有數,如今公孫敬聲已經殺入敵陣,而部分期門武士也已經趕到了近前,他只需利用案几擋住三名刺客這最後一擊,一切便可以宣告結束了……
結果卻見義妁將三人頂撞出去之後,去勢依舊不減。
只是兩步她便追到三名因這一撞摔得七葷八素的刺客近前,極爲迅捷的伸出右手在三人身上一戳一抹。接着不待三人反應過來,便又快速向後退卻,頃刻間回到劉據身前。
“?”
劉據完全沒看清義妁剛纔究竟做了什麼。
直到義妁已經背對着他站在面前,才察覺到她的雙腿正在不住的打顫,而她的右手則浸染着一抹鮮豔的血色。
“啪!”
一滴血液自她右手滴落,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義妁受傷了?!
與此同時。
“呲——”
劉據剛想詢問,卻又聽到了一陣異響,連忙循聲望去。
只見先前那三名被義妁撞翻在地的刺客,此刻已經有兩人掙扎的站起身來。
但這兩個人的面色卻是肉眼可見的蒼白了許多,一個人是手臂,一個人是大腿,正有兩道血柱如同水槍一般噴射而出。
而剩下的那個刺客,則正拼命捂着脖子,卻無論如何也按不住正在瘋狂涌出的鮮血。
“這是……”
劉據似乎明白了什麼。
再去看義妁那正在滴血的右手,赫然在手指之間看到了一把小小的柳葉刀!
與此同時。
公孫敬聲與緊接着衝上前來的期門武士已經徹底控制住了局面,劉據等人亦被團團護住,再無任何人可以威脅。
而十幾名刺客已經死去大半,其餘的也躺在地上呻吟着無法動彈。
此刻他們也正望着這三名正在噴射人血噴泉的刺客出神,一時之間尚未搞清楚剛纔這三名刺客身上發生了什麼。
僅是幾秒鐘之後。
捂着脖子躺在地上的那名刺客渾身已經軟了下來,捂住脖子的手也慢慢鬆開垂在一旁,雖然尚未閉上眼睛,但胸口的起伏已越來越小。
“噗通!”“噗通!”
另外兩名站立的刺客,也是忽然身子一軟仰面倒在了地上。
“這……”
公孫敬聲走上前去踢了兩腳,確認已經沒救之後,才蹲下來細細查看三人的傷口。
此時他才赫然發現,除了一人手臂上是一刀寬約一寸的劃傷之外,另外兩人的脖子和大腿上,竟只有一個一指來寬的小傷。
公孫敬聲當即面露驚色,詫異的回過頭來望向立於劉據身側的義妁。
他不是沒見過血,也不是沒見過噴血,更不是沒見過被一劍刺死的人,可是像眼前這種刀刀如噴泉般噴血,如此簡單一擊便可確保來敵流盡鮮血而死的手段,就連他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簡直驚爲天人!
何況做到此事的人,還是一個姿貌過人、恬靜溫柔的女侍醫?!
“……”
此刻局勢已完全穩住,堂內衆人也是終於從剛纔那突如其來的驚變中緩過神來,然後紛紛像公孫敬聲一樣驚疑的望向義妁。
誠然,方纔有許多驚險到令人無法呼吸的場面。
但是令他們最深印象的,還是最後那三名刺客一同噴射的人血噴泉。
就算是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如此絢麗而又血腥的場面也極爲罕見。
正如公孫敬聲此前卸去賈遜一條手臂,血液雖四處濺射,頃刻間流了一地,但卻也只有那麼一下,怎會似三名刺客這般整齊劃一,還如此持久絢麗?
最重要的是。
這可不是什麼藝術,這是一擊斃命的殺人技!
“咕嚕!”
郭玄子那小的令人心悸的瞳仁顫抖的更加厲害。
她望着劉據,望着義妁,望着公孫敬聲,望着守在劉據身邊的人……內心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無法名狀的恐懼感縈繞心間,就算劉徹也從未讓她有過這種感覺。
這一刻,她希望自己真的繼承了外祖母許負的望氣相術。
這樣她應該就能看清楚劉據這個太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能夠搞清楚劉據的身邊究竟隱藏了一些什麼樣的怪物了。
如果她能夠看清楚這些,或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呃……”
河間郡守尉晨趴在地上,肩膀的刀傷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他很慶幸,那些刺客沒有義妁這樣的藝術,也沒有公孫敬聲那樣的神勇,否則現在他應該已經一命嗚呼了。
同時他也很安心。
這一刀捱得好,捱得值得。
如今太子毫髮無傷,如果他這傷還能治好的話,命應該是有機會保住了,如果治不好……應該也能保住家人。
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太子安然無恙,他這個郡守也定然難辭其咎。
要麼挨刺客的刀,要麼挨天子的刀,總得選一樣來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