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裡可能什麼人都有,就是沒有傻子。
即便有傻子,也會很快就被吃幹抹淨或者迅速成長。
說是紅白臉也好,說是恩威並施也好,甘敬都是很熟悉的,也認爲是很管用的,只是,他不太習慣不太喜歡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觀念,演技是演員吃飯的根本,作品是演員唯一可以作爲倚仗和驕傲的東西——更何況,自己手上現在也算是握着一個世界了吧。
所以,甘敬可以有耐心客客氣氣的面對別人的客客氣氣,但不太有耐心去應承這些自己明明知道結果卻還非要在面前展現一遍的伎倆。
白實影視的這兩人某種程度上也可以代表一部分資本,算上慶功宴上的其他三家,姑且當是小資本的聯合,他們眼中的自己是個忽然翻身的鹹魚,是個久不履圈的小演員,是個君子可欺之以方的小人物。
這些,甘敬當然是明白的,甚至是明白的有些過分了。
“劉總,這一杯是敬你的金絲眼鏡。”他看了一眼滿臉和氣笑容的劉昭,又主動舉杯碰了碰僵在原地劉輝盛滿了白酒的高腳杯,“我幹了,你隨意。”
砰。
高腳杯彼此碰撞的聲音聽在耳中是如此的清脆,清脆的像是劉昭此刻有些稀碎的心。
“劉老哥,錢姐呢?剛纔她還拉着我要找你問票房的事情。”甘敬隨手把喝完了雪碧的高腳杯遞給了邊上同樣呆愣的李早瑜,笑着對劉昭說了一句。
劉昭是個人精,察覺到不太對勁的地方也就立即順勢說道:“我有看到她,好像是找王導演聊劇本呢。來,這邊來,我再介紹幾位老哥哥給你認識。”
甘敬微笑點頭,緩步和白實影視的話事人劉昭副總裁一同離開。
劉輝舉着自己被碰了一下的高腳杯有八分尷尬、二分茫然,剩下的是九十分羞惱。
等了幾秒之後,他緩緩呼了一口氣,臉色竟然是平和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離開這邊正在自己表哥有說有笑的甘敬背影,然後,抿了一口杯中白酒。
劉輝聲音四平八穩,沒了之前的高聲和高調,只是有些疑惑的向自家公司簽約導演夏研問道:“甘導說敬我的眼鏡是什麼意思?”
夏研微微沉吟,她想了一下自己和甘敬認識後他的做派,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他可能是認爲劉總的說話行事沒和金絲眼鏡達成風格上的一致,人設不合。”
劉輝愕然,他把高腳杯放下退了兩步向另一位圍觀羣衆李早瑜徵求意見道:“金絲眼鏡不配嗎?”
“這樣的眼鏡可能顯得精緻了一些。”李早瑜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劉輝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他左手摸了摸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右手重新拿起高腳杯。
這一次,他不是抿一口而是直接一飲而盡了。
“哈哈哈。”
“有意思。”
劉輝把空杯放進侍者盤中,面色在飲酒之後如常一般的徑直離開。
李早瑜左手拿着甘敬喝完的高腳杯,右手拿着自己的紅酒,心裡是說不上的複雜,她對旁邊的夏研說道:“剛纔甘哥說他朋友的那句我忽然有點更多體會了。”
夏研搖搖頭:“我也是。”
一位海歸女導演,一位背鍋女演員,兩個人相視一笑,覺得是看了一出別人沒瞧見的好戲且各有心得。
慶功宴在繼續,劉輝引起的動靜並沒有太大的波瀾,他的聲音大小是有隨着情況而自動調整變化的,甘敬說話則是純粹的正常聲音,所以其他人是瞧見了白實影視負責宣發的劉輝去找甘敬喝酒,去莽了一波。
至於劉昭稍後出現、甘敬緊跟離開、劉輝一人離開,這中間小小的交鋒是沒什麼人知道的,當然,揣測八卦肯定是會隨着瞧見的臉色而有所流傳。
但,娛樂圈又哪裡會缺這麼一點八卦呢?
“很高興能站在這裡,很高興《當幸福來敲門》能取得市場的認可和諸位的認可。”
“希望我們行業能有更健康的發展,也希望下次我找人投錢的時候諸位多多考察。”
慶功宴上作爲主角的甘敬是有在前面舞臺上發表簡短直接的感言,只是雖然如此,仍然是有捧場的熱烈掌聲,這其中,仍以衆人掌聲落下後獨自鼓掌十秒鐘的白實影視劉輝最爲引人注意,他鼓掌用力、笑容滿面。
喝雪碧,或抿或幹。
聊電影,或笑或談。
問計劃,或推或卸。
四家影視公司聯合舉行的慶功宴是在一片歡聲中結束,一直到最後,甘敬都沒瞧見劉昭老總給自己準備的驚喜是什麼。
這就不免有些遺憾了。
晚上十一點半,保姆車悠哉悠哉的駛出京城假日酒店,來時三人,去時三人。
助理楚慧滴酒不沾,甘敬喝雪碧喝的挺飽,李早瑜則是臉色有些酡紅,終究是沒少喝酒。
“甘哥,我告訴你哈。”李早瑜挪了挪位置,離的近了一些,吐氣如蘭。
甘敬陷入了思考,女人喝酒後和男人喝酒後爲什麼帶給人的感覺不一樣呢?
“那個劉輝副總真的是個人物,你知道你走後嗎?”李早瑜有些囉囉嗦嗦的。
甘敬用眼神表示自己不知道。
女孩忍不住笑了一聲,輕聲說道:“你戳破他之後不是走了嗎?你知道他怎麼稱呼你嗎?他還是叫你‘甘導’!這要是換了我這種人,生氣了一定是喊你的名字或者……或者……”
李早瑜思維緩慢的進行長考。
甘敬看不過去,提示了一句:“姓甘的?”
女孩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姓甘的。”
“知道了。”甘敬不在意的說道,“是不是人物都隨他便,我有電影他投資,他不投資我找其他人,就這麼簡單。”
李早瑜怔怔的重複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甘敬說道,“可以複雜,但是沒必要。”
李早瑜的眼睛在保姆車路過外面霓虹燈的閃爍下顯得格外明亮:“可我覺得很有必要呀!嗯,不過,甘哥說沒就沒吧……甘哥,不管是劇組龍套還是成名了,真是都勾心鬥角啊,就是形式不太一樣。”
甘敬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緩聲道:“記不太清那貨的原話了,大差不差吧。當小演員的時候勾心鬥角,成名了笑臉相迎。你覺得人會膨脹嗎?”
“會。”李早瑜毫不猶豫的說道。
甘敬點點頭:“所以,這就需要有很大的自省和自律,這一點你要明白。嗯,不明白也沒關係,吃虧了之後早晚也會明白的。”
“嗯……那我還是希望早點明白。”
車內安靜了一會,只有保姆車行駛的輕微嗡嗡聲。
李早瑜忽而又問道:“那甘哥現在明白了嗎?我看你總是很自信,嗯,我看甘哥都是自信,其他人一定是覺得你自負呢。”
“哦。”
“哦?”
“你看我自信,其他人看我自負。我看你看我自信,我看我自己覺得理所當然。”甘敬打了個哈欠,“別廢話了,有空瞎琢磨這個不如趕緊去讀你的書吧。”
李早瑜有些委屈:“今天是你讓我來的……”
“所以,書中理論是要和實踐相結合,你是在質疑我的話嗎?”甘敬面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女孩又不說話了,她靠在座位上有些犯困。
良久之後,李早瑜忽然嘟囔了一句:“甘哥真好看。”
甘敬扭頭看了一眼,這女孩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的一聲囈語,又像是酒後的某種真言。
一時間,饒是經驗豐富,他也是有點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