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芝獨自一人悄悄走出了地下室,又用鑰匙悄悄打開了其中一輛車的車門,恰巧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了某個正在左顧右盼、做賊心虛的人影。
“春藻?”
她心想真是巧了,放下門把手,朝着對方走去。
“嚇!”
偷偷摸摸溜進來的小姑娘渾身一僵,轉過頭來發現是謝玉芝,這才小聲鬆了口氣。
“是你啊。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
“以爲是敵人。你不是打電話過來,說有人找上門來了嗎?而且,很可能來自和上次那羣傢伙相同的地方。”
“嗯。不過不同之處在於,這次只來了一個,可是卻是和景行一樣的——”
謝玉芝眉頭緊鎖。
“景行還不一定輸吧?”
季春藻見她表情凝重,於是忍不住開口安慰道。
不,輸的可能性很大。謝玉芝心想,說不定這會兒功夫,景行已經輸了。因爲如果他贏了,肯定會選擇第一時間飛到她身邊,換句話說,過去五分鐘之後他還是沒有出現,這就意味着……
女孩的心臟猛地揪起,似曾相識且記憶猶新的疼痛。謝玉芝撫摸着自己的喉嚨,重重吐出一口氣來,努力控制正朝着不好方向暴走的思緒。
“他人呢?去了哪裡?我們去找他。”
“不知道。自從他和對面打起架來,我就只能聽到從天上傳來的聲音。起初我還能辨認方位,但到後來已經完全跟不上了。他們的速度實在太快,又是在天上……”
“這樣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謝玉芝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從她將自己和景行訂婚的事情告訴春藻以來,她們倆第一次有這樣的交流。
如果換個時間和地點,可能免不了會感到尷尬;她和景行提起過,等宴會結束要一起去找春藻聊天,目的就是爲了想辦法結束解決。
但是現在,已經不用再去考慮這件事了。
突然登場的怪女人帶走了景行,細微敏感的心思被這份突如其來的外來力量以最粗暴的方式摧毀。她們再度站在一起,是爲了一個相同的目標——
“走吧,春藻,我們要追上他。”
“嗯。”
捲髮女孩輕輕點頭,隨後以微不可察的聲音嘟囔:
“結果又變成這樣了啊。”
“……”
謝玉芝理解她的心情。
就在不久之前,她們已經經歷過一次同樣的事情了,連無能爲力的感覺都是如此相近:
燕景行正在孤身戰鬥,她們則是四處奔逃;到最後,只能忍耐着焦慮的心情尋找他的下落。
只是,唯有一件事情,是連你都無法理解的,春藻——
謝大小姐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瞳孔中蘊藏的心思複雜難言。
相比起你,最不甘心的人是我。
因爲,我甚至連插手這場戰鬥的資格沒有。
如果她不能想辦法做出改變,類似的事情只會不斷重複發生。
之前是第一次,今晚上第二次……然後,遲早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
“上車。”
說着,謝玉芝已經坐上了駕駛座。
看着她拿起鑰匙點火的動作,捲髮姑娘面露難色。
“那個……還是你來開嗎?”
“當然。景行的事情不能隨便暴露給別人吧?雖然可能已經瞞不住了,但還是別把普通人捲進來比較好。”像是看穿了春藻的憂慮一樣,謝大小姐轉頭安慰道;
“放心,我的車技已經得到了提升。這種事從來都是一回生兩回熟的。”
……好可疑。
季春藻默默心想,但最後還是不得不上了這輛“黑車”。
*
等兩人找到燕景行,已經是臨近第二天中午時候的事情了。
她們沿着被兩位素體大戰途徑後大肆破壞過的痕跡一路向前,再加上祭祀的感知能力和國王利用裂頭犬的嗅覺拓展探索範圍,順着公路行駛,經過好幾處山林與湖泊。
她們看到了當中被硬生生打穿出好幾條隧道的山體,凸起的山峰崩塌成裂谷,森林中大片大片的樹木只剩殘骸,光禿禿地面上留下無數裂縫和凹陷的焦黑坑洞,就像被反覆轟炸過的地帶。
比現代戰爭更加慘烈的戰場,四處可見規模驚人的破壞痕跡,一直延續了十幾公里。
開車的中途因爲太累,她們又休息了一小會兒,總算在太陽來到最高點之前,抵達靠近戰鬥結束的地區,之後兩人選擇下車跋涉。
從黑夜找到黎明,從清晨到中午,謝玉芝揪起的心始終沒有放下過。
喉嚨乾燥得冒火,說出來的聲音沙啞到聽不出是自己。
或許是因爲天氣太熱,又或許是因爲她的心快要瀕臨枯竭。
終於——
“看,那邊!”
那一瞬間,季春藻的臉上綻放出了大大的笑容,如釋重負。
當謝玉芝看到那個正靜靜地躺在樹蔭之下,安詳睡眠的人影時,眼角不自覺地溼潤了。她將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再一次開始的鮮活跳動。
*
燕景行一醒來,就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龐。
“你沒事吧?身體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謝玉芝將他的腦袋放在大腿上,一臉擔憂地俯瞰着他。
“嗯,沒事。”
“要不要喝水?”
季春藻將礦泉水瓶的蓋子扭開,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嘴邊。
“不用了。”
被女孩們緊緊地貼着,感受到她們嬌軀的柔軟與溫度,燕景行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他本來想坐起身來說話,謝大小姐的手臂卻在這時施加了力道。雖然沒有用力,卻也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更想就這樣抱着他,和他說話。
背後傳來未婚妻大腿柔軟的觸感,而且以他現在的姿勢,只要稍一擡頭就能瞥見她身上的襯衣鈕釦空隙中的雪白和包裹着青澀輪廓的天藍色內衣,搞得他都不太敢擡起眼睛;然而謝大小姐卻像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緊緊摟住雙手,讓他的額頭緊貼着自己的腹部。
連春藻也是。她將手放在自己的身上,從腹部一直碰到脖頸,一臉嚴肅地說“我要給你做身體檢查,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但問題是他現在根本沒穿衣服,身上唯一蓋着的一件大衣大概是謝大小姐帶過來的,而季春藻的手就在衣服下方挪動。
少女的指尖涼涼的,在他的皮膚上胡亂地撫摸來撫摸去,一點兒都不矜持,搞得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一次開始躁動。
“……真的?不要隱瞞哦。”
“我真的沒事。”
燕景行一把抓住了季春藻在自己身上亂動的小手,有些無奈地回答。
說實話,他現在無論是精神還是生理,全身的狀態不可思議得好。
畢竟是死而復生,按照那個女人的意思,等於是全身組織細胞都迎來了一次新生。
不過,看着她們緊張兮兮的臉,這種話有點說不出口。
“你們……抱得太緊啦。”
他都要喘過氣了。
“沒辦法啊,如果不像這樣抱住你……”
謝玉芝抓住他的領口,季春藻抓緊他的袖子。他聽見大小姐俯下身來,在自己耳邊小聲說道:
“就會忍不住開始擔心,你是不是馬上又要一下子從我們身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