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太子朱牧是打算要補償王家的付出的,至少他想補償王珏對他的付出和支持。可是當王劍海就這麼站出來,奏請皇帝陛下斬殺王珏的這一剎那,朱牧終於被滿腔的怒氣激起了自己的火氣,開始記恨起王家上下的不知進退起來。
而他心中對王珏的那種感激之情,也隨着王劍海站出來鬧出這麼一個以退爲進,悄然的淡去了。朱牧的父親,也就是先皇朱長樂爲了削弱王家纔將王怒調往遼東,而最終引得遼東亂局徹底爆發,朱長樂也因此病逝。大明帝國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才終於完成了要削弱王家的準備,王劍峰卻聯絡自己的黨羽,來了這麼一招以退爲進!
“殺王珏?你們竟然就這麼急着要用殺王珏這麼一個胡攪蠻纏的招數,來綁架朕?”朱牧心中惱怒的想道:“你們並非是在保護王珏,而是在用王珏來要挾朕!”
暗中冷冷的哼了一聲,朱牧終於還是忍住了心中的火氣,他知道王珏一定對此毫不知情,而京師的王家,是在自己自作聰明的玩火。想到了這裡,他又將眼睛緩緩的閉上,等待着下面站立的大臣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果然,最開始準備對王珏捅刀子的那些大臣們,很快就想清楚了這件事情種的關鍵,他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開始改變策略,爲王珏瘋狂的辯護起來。
首先站出場的是和王珏並沒有多少仇恨,甚至還多少有些好感的禮部衆人。孫芳還有何禹希一個尚書一個侍郎先後站出來,開口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朱牧勸說,表示王珏有功於國家,不能隨意處置,要慎重權衡。
“陛下!王珏雖然擅離職守,卻是去應付遼北軍的事情。於情於理都是爲國分憂,如果不調查清楚,就隨意處置大臣,那麼我們這些大臣,正在做的又與王珏做過的錯事有何分別呢?”孫芳原本準備彈劾王珏的奏章,罪名也是諸多奏疏裡罪名最輕的,現在看到王家玩出以退爲進的招數,立刻就改口,成了力挺王珏之人。
而在他身後,同樣出身低微重視實幹的何禹希也出列對皇帝朱牧進諫道:“陛下!王珏雖然違反了吏制,可確實沒有犯上作亂的心思,加上前不久其剛剛立下不世之功,草率處置,恐怕會動搖軍心亂了遼東局面啊!”
兩個人這麼一站出來,其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馬上要站出來對王珏動手的那些大臣們,很快就看出了現如今的形勢。他們很快就放棄了攻訐王珏的原定計劃,開始力保起王珏的人。跟在何禹希身後站出來的第三個人,同樣非常有分量,竟然是工部的尚書大人,周飛熊周大人。
場上的形式似乎從這一刻調換了位置,葛天章還有程之信兩個人原本要靠攻擊王珏才能奪回的主動權,現在卻要應付起王家嫡系們以退爲進的反擊。至少在葛天章和程之信等人看來,今天這場戰鬥,已經是他們輸了。
明明知道下面這羣大臣們,都知道王甫同在遼北軍內已經成了尾大不掉的狀態,這些人都清楚整個遼東的局勢全仰仗王珏一個人才能走到現在這個局面,他們都清楚的知道王珏一定是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密令,纔去遼北軍殺王甫同的。
可是這些人爲了遼東已經到手的利益,還有遼北軍即將分配的利益,加上維護不得擅自處決官員的律法,卻依舊還是明目張膽的對王珏這個朱牧信任的人動手了。而原本應該是王珏靠山的王家,卻爲了自己的利益玩起了以退爲進,落井下石的勾當來……
“真是可悲!”坐在龍椅上的朱牧突然有些同情起王珏來,他看着腳下那些如同小丑一般的大臣們,很有一種將這些大臣都趕出朝堂的衝動。這就是所謂的政治鬥爭,根本沒有半分親情和正義可言,內部充滿了陰謀詭計,渾濁的彷彿是倒入了墨汁的清水。
這些站在這裡的,應該是代表着整個大明帝國利益的人們,其實本質上僅僅只是代表着各個集團家族甚至是個人利益的傀儡罷了,他們最優先考慮的,永遠都不是真正的帝國未來!可能這麼說有些過分了,或者說,他們只有在帝國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一致的時候,纔會考慮帝國的未來!
“夠了!”朱牧還沒等王劍鋒還有王劍山等人站出來說話的時候,就用自己的手漲一拍桌子,打斷了臺階下面正在愈演愈烈的爭論和吵鬧。他用一雙含着怒氣還有恨意的眼睛掃過這些大臣,如同鷹的眼睛一樣銳利。
那些大臣看到他的這雙眼睛,紛紛不自覺的避開了那種讓人難受的目光,他們當然心知肚明,瞭解皇帝陛下究竟在爲什麼生氣,所以當皇帝陛下發怒的時候,他們很溼心虛的安靜了下來,等待着皇帝陛下開口說話。
他們正在商討要革職查辦還是押回京師處斬的,是一個叫王珏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他是皇帝陛下從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們當着皇帝的面大言不慚的如同集市內討價還價一樣討論,爭吵着如何將這個年輕人關進監牢等候發落……
當然,他們還知道的事,這個年輕的叫王珏的少年,獲罪的原因是忠實的執行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做了一件對國家對人民都有好處的事情。而他們卻要因爲必須維護自己的利益,無視這些事情,用少年的功績來審判這個少年。
“今天,衆位愛卿都很有空閒嘛。”朱牧冷笑着看着這些平日裡還算稱職的大臣們,緩緩開口拖着長音說道。他說話的時候,刻意在愛卿兩個字上咬了重音,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既然都有空閒,那朕給大家拿個議題出來,讓衆位愛卿好好的討論討論!”
這位年輕的皇帝一開始就打算不參與到王珏一案的討論之中,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太多的國事要忙,卻唯獨沒有時間審判自己的好友,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齷蹉的髒事。
看着腳下那些一臉茫然表情的大臣的時候,朱牧說起他的話題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內心洋溢起的報復成功的快感,他依舊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緩緩語速,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的大臣都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受:“王珏功過暫且不提,奉天已經收復,朕的父皇因丟城失地被降低了標準的孝悼諡號,朕準備另選美諡替換掉……衆位愛卿以爲如何?”
聽到朱牧突然不按常理出牌,避開了處置王珏的這個話題,直接拿出了王珏收復奉天,因此要改先皇諡號這件事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勸皇帝陛下三思的——大明帝國自從定下了皇帝如果丟城失地,就不能用美諡的規矩之後,超過一百五十年都沒有更改過任何一個皇帝的諡號,現如今朱牧要改自己父親的諡號,衆臣按理應該勸阻的。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勸阻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爲朱牧先是肯定了王珏在遼東收復了奉天的功績,又沒有提到遼北軍去處置王甫同的事情。於是幾個御史還有言官們紛紛出列,重振旗鼓開始和朱牧爭論起有關更改諡號的事情來。
“遼東之戰!王珏對帝國,對朕皆有大功勞,爲了不寒了勇士爲國而戰的拳拳之心,應該獎賞王珏。”朱牧也不理會抱拳站出來哭爹喊娘“皇上萬萬不可”的那些言官御史們,而是又把話題轉回到了王珏的這件事情上來。
他說完要獎賞王珏的話之後,話鋒一轉,不等那些大臣們喊出聲來,就快速的把自己的話又說了下去:“處置遼北軍王甫同的事情,朕也知道王珏做的有些過了,這樣吧……朕先下一道旨意,免去王珏新第1集團軍司令的職務,命錦衣衛火速帶其回京,等他本人到了京師,再論他的功績過失!”
緊接着他又一伸手,阻止了想要說話的首輔大臣王劍鋒,還有其他大臣,繼續說道:“朕意已決,爾等也不必再勸了!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先帝究竟該用個什麼美諡,王珏又該是一個怎樣的處置!想清楚,再來告訴朕!”
說完之後,他就看着王劍鋒葛天章等大臣,不再說話。而這些大臣們也終於放棄了要在這裡和皇帝爭鋒相對的打算,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紛紛退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王劍鋒擡起眼來看了龍椅上穩穩坐在那裡的皇帝朱牧,若有所思的又落下了目光,他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小看了這個年輕的皇帝,小看了這個讓王家天驕王珏捨身報效的大明帝國新君。這一刻,他有些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究竟是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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