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聽到對方的解釋,已經惱火萬分的三井孝宮扭過頭來,恨不得一腳踹開跟在後面的這個軍官。
“他們自願的?”按着指揮刀,此時此刻的三井孝宮臉上的表情就如同魔鬼一樣猙獰恐怖。
“他們自願的爲這個國家去死!但是我們就這樣眼看着他們毫無價值的躺在這裡等死嗎?”說到這裡的時候,三井孝宮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不得不說,站在日本的立場上。三井孝宮這個出身自遼東戰場,熟悉並且一直以大明帝國爲敵的將領,確實是一個值得欽佩的對手。
他指揮下的日本軍隊,作風頑強,並且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選擇最關鍵的戰術,來儘量彌補日軍和明軍之間的差距。
可惜的是,他面對的是一個強大到註定不是日本一國可以抗衡的敵人,而且這個敵人現在已經變得比從前更加知道變通,更加渴望重新強大。
三井孝宮一邊流淚,一邊看着這些躺在地上,呼吸都顯得微弱的傷員們,真的第一次感覺到了這場戰爭是沒有希望的,是日本無論如何也無法獲勝的。
雖然之前,他也認爲自己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爲日本挽回顏面的掙扎,可是他沒有這樣的悲觀過,他沒有認爲日本必然會面對失敗。
現在,他無奈的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做,這場戰爭日本已經是敗了——他一直寄託所有希望的,有關世界各國干涉大明帝國逼迫其讓步的未來,可能是不會出現了。
如果是一個願意把自己吞進嘴裡的土地白白讓出來的國家,那也不可能成爲這個世界的“最強國家”了。
是的,距離大明帝國的日本,一直就把大明帝國當成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儘管很多國家都認爲,擊敗過大明帝國的英國纔是最強的。
但是日本一直都把大明帝國當成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也堅持認爲大明帝國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最瞭解你的,往往就是你的對手。大明帝國最大的一個粉絲,誰能想到是近在咫尺,每次都當限制大明帝國發展的排頭兵的日本呢?
“肯爲這個國家戰鬥的,肯爲自己的祖國獻出生命的人,都應該活下去!他們纔是我們這個國家,最寶貴的財富啊!”三井孝宮鬱悶的嘀咕了一句之後,搖着頭走出了這間“醫院”。
他也變不出藥材來,所以面對着這些傷員,他也無能爲力,他只是在那裡感嘆,卻沒有解決問題的方法。
既然沒有解決這些傷員的辦法,他也只能黯然的離開,踹自己的手下,似乎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理智的三井孝宮,就只能掉幾滴眼淚,做一些收買人心的演繹。
即便是這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了,很多軍官都跟着落淚,似乎收買人心的效果不錯。
“戰死的士兵,或者負傷等死的士兵……都是我們應該尊敬的人……”走出了這間所謂的醫院,三井孝宮對身邊的軍官們說道。
他帶着隊伍繼續往前面走去,再過一個街區,就是真正的前線了,隔着不遠的地方,就是大明帝國的陣地,非常的危險。
平日的時候,視察進行到這裡,也就算是完成了。軍官送司令官回去,然大家該做什麼就繼續做什麼。
該戰鬥的繼續戰鬥,該被炮彈埋葬的繼續被炮彈埋葬。該在陣地上死去的繼續死去,該撤退的時候依舊要撤退……
但是今天,看到了慘烈的鮮血和如同地獄一樣的“停屍房”,三井孝宮繼續向前邁開步子,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阻攔啊。
所以大家也就只能跟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還沒等大家回過味來,就已經來到了相對危險的街區了。
這裡就不是那種還算平和的後方地帶了,士兵都壓低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防備着來自遠處隨時可能響起的響聲。
一切都不再是裝裝樣子,而是真正爲了戰鬥而部署的殺人陣勢。機槍陣地都做了精心的僞裝,遠遠看上去,就和廢墟沒有任何區別。
“將軍閣下!再繼續往前走,就進入到危險區域了!請您停步吧!”一個軍官看見遠處士兵的狀態,趕緊勸阻道。
來到這裡的一瞬間,就能感覺到那股不一樣的氛圍,空氣中的血腥和硫磺味道都濃重了許多。
比起剛纔那些街區來,這裡纔是真正的戰場,這裡纔是可怕的地獄。
聽到對方勸阻自己,三井孝宮也覺得眼前這個地方,太危險了一些。他雖然已經做好了與平壤城共存亡的準備,卻不是要死在現在。
看了一眼附近躲避在廢墟內的士兵,看了看那些被煙燻黑的臉上,如同魔鬼一樣的眼睛,三井孝宮轉身就要離開。
突然,三井孝宮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麼擊中了,他伸手摸了一下,然後擡眼就看見了部下們驚恐的眼神。
他看了看自己扶住脖子的手掌,上面全都是鮮血。他想要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可是腳卻不聽使喚,一個踉蹌就失去了平衡。
空氣中迴盪着一聲清脆的槍響,還有周圍日本軍官驚聲的尖叫:“將軍閣下!將軍閣下!醫護兵!快叫醫生!”
被軍官們扶着躺倒在地上,然後又被人冒死拖着到了一堵矮牆後面,三井孝宮想要開口說話,一張嘴卻只有鮮血噴涌而出。
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身上的寒冷,感覺到自己的手開始不聽自己的使喚,可是他只能如同一條離開水的魚那樣,開合着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抓着自己副官的手,鮮紅的血染紅了他身上的軍裝,浸透了那厚實的軍大衣。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皮那樣的沉重,彷彿要用全身的力量才能支撐的住。
“哈……”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希望說一些什麼,結果卻只是彷彿哀嚎一般,發出了類似悲鳴的聲響。
三井孝宮不想這樣隨意的死去,卻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無助的在這裡,失去了最後一絲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