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沒呆多久,又得離開去學校上晚自習了,於是當病房只剩下李美熙和淺釋兩人時,淺釋說:“媽,我想明天就出院,我想去上課了。”
“這怎麼可以?乖,在醫院多呆幾天,好好養養,看看你的臉頰都沒有肉了。”
“媽……我一定要出院。”
見自己的兒子脾氣執拗,只好生氣道:“那你跟你爸說!”
而正好這時,淺誠提着保溫盒走了進來,看着房間內古怪的氣氛,詢問道怎麼了,李美熙瞪着淺釋說:“你好兒子,急着要出院。”
“也行,那回家好好養養。”
“你兒子,是要出院去學校上課。”
淺誠沒有想到淺釋是爲了這個要出院,本想開口勸導幾句,但是還沒有開口就被自己的兒子說了一番道理,於是他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兒子,不過這倒是得罪了自己的妻子。
他無奈,忽然也清明瞭很多,再多的錢,也比不了眼前人的感情來的珍貴。
焱安南照舊是去接離落,不過不是在金奶奶家,而是錢育的小區裡。錢育送了離落下樓,看見焱安南正筆直站在樓下等待着他們,於是他彎下腰笑着對離落小聲說:“眼光還是不錯的。”
離落一聽,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無奈對他揮了揮手,朝着焱安南那邊走去。
錢育站在樓下看着兩人出了小區,才慢慢轉身往樓上走去。說實話,他現在也漸漸接受自己女兒身邊這個男朋友了。
焱安南問:“剛纔你爸跟你說什麼,你那副表情?”
離落搖搖頭,在紙上寫道:“不告訴你。”
焱安南也無所謂,颳着她的小鼻子,笑了笑,不再說話。
在學校門外碰到剛從私家車走出來的淺釋,離落一下子驚訝的愣在原地,焱安南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疑惑的問道:“他怎麼來學校來了?”拉了拉離落的手,說:“走,我們去打個招呼。”
淺釋看着車離開,剛轉身,就看見焱安南和離落兩人,笑道:“早啊。”
“你怎麼來上課了?怎麼不好好在醫院養着?”
“我覺得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天天在醫院裡,悶得我特慌。”
三人說着走向學校,淺釋突然說:“離落,明天星期六,我們下午去看看季雅吧。”
離落聽聞,愣了愣,點點頭。倒是旁邊的焱安南嚇了一跳,問道:“你們要去戒毒所看季雅?”
“嗯。”
本來焱安南也是打算跟着他們去的,但是想起昨天晚上他突然被父親叫回家的事。他昨天回去之後,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突然從北京回來了,然後他就站在自己父親面前被狠狠的批了一頓,說是讓他不要再管這些事,也不許再插手。
焱安南迴了班級之後,淺釋又說道:“放寒假的時候,我們抽個時間去菲岢的奶奶家吧。”
離落點頭,然後對他揮了揮手,自己一個人朝着班級走去。
淺釋剛走進班級,就迎來蘇木,後者驚訝的看着他,問道:“你怎麼過來了?病好了?”看着淺釋瘦弱的臉龐,蘇木臉上明顯表明着不贊同出院。
“呆在醫院裡悶了,還不如上課呢。”
“好吧。”蘇木走出教室之後,還是回身看了看淺釋的背影,嘆息着。
淺釋再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忽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他看着黑板,一瞬間,這些年發生的事都歷歷在目,好像全部都投影到這個黑漆漆的黑板上似的。
誰的轉身,誰的離別,又是誰的眼淚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所有傷痕的枷鎖,淹沒了那些本應該好好成長的人心……
他想,若是菲岢還在這兒的話,或許現在的他也是一個旁觀者,可能也是最後知道消息的那個人,就像當初,他是最後一個知道菲岢自殺的消息一樣。他還記得在他在毒品的美好裡,看見了那些個他愛的面孔。
他看見戚蒼藍笑着說,淺釋,你是個好孩子,一定要堅持下去。
然後他又看見菲岢洋溢着她那獨特的笑容,說,一定保護好離落,不然我拿你試問。
那些畫面,那些表情,栩栩如生,清晰動人,美好到自己永遠都不想醒來,然而,夢醒的那一刻,支離破碎,曲終人散。
週六那日,陰雨連綿。離落撐着傘站在學校門口一邊等着淺釋一邊對着焱安南說:“不一起去嗎?”
焱安南擡頭看了看天空,搖搖頭說:“我不去了。”
離落看了看他,並未說些什麼,因爲她是真的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他去的,說不出來爲什麼,但是就是不想。
焱安南說:“路上小心點。”
看着他那副認真的模樣,離落忍不住想要笑,說:“又不是去深山老林,還小心呢?再說,淺釋他爸已經安排好了。”
“我知道。”焱安南還想再說些什麼的,但是看見淺釋撐着傘走了過來,就閉了口。
淺釋詫異的看着焱安南,問道:“你也去?”
“他不去。”離落說道。
焱安南自己也撐起了傘,退出離落的傘下,說:“好了,我走了,路上小心點。”
離落淺釋揮揮手,告別,然後走向對面的黑色轎車上。
收了傘,關了車門。淺釋對着前面的駕駛員說:“陳叔,開車吧。”
“好的,少爺。”前面的陳叔板着臉應道。
離落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雨一條又一條的打在玻璃上,然後又通過那些雨滴,看着那些舉着雨傘在路上嬉戲的男男女女們。那樣的時光,她幾乎不記得曾經的自己是否也參與了那樣的快樂裡……
一路無語,直到下車,淺釋才驚訝的吶吶自語:“他怎麼來了?”
離落下了車,纔看到傅信然居然也在這兒。
兩人向着大門走去,傅信然面色很不好的轉頭看着他們,問道:“過來看她的?”但是還未等到他們回話,傅信然又說:“走吧。”
離落看着彷彿突然之間落寞的他,對着身邊的淺釋說:“跟着他吧。”
然而,淺釋卻突然停了步,離落回頭看去,瞬間明白了什麼,她說:“你還好嗎?”
淺釋搖搖頭,跟着離落走。
可是每走一步,彷彿曾經的那個畫面再一次浮現在眼前。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戚蒼藍,那個爲了他而坐牢的戚蒼藍,那個他說過要娶的戚蒼藍,那個他會一直等下去的人,已經再也不見了。那時的眼淚,那時的痛苦,只能一次次往自己的肚子裡吞嚥。
於是當真正站在門外時,他卻再也跨不進去一步。
他知道自己有點恐慌
,他拉住跨進去的離落,說:“我……我不進去了。”
離落先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和傅信然一起等候着季雅的出現。
傅信然突然說:“你是不是很恨她?”
離落本以爲她和他應該沒有什麼好說的,所以剛聽見時有點詫異,她搖搖頭,說:“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是恨了,但是現在,沒有那麼恨了。”
傅信然笑了笑,不再說話。
季雅出來的時候,首先看見的就是離落,瞬間臉色就很不好看,但是眼神一轉到傅信然的臉上,她的臉色就更蒼白。
三人面對面時,一開始都沒有人說話。
傅信然無奈,說:“在裡面過的好不好?是不是又挑食了?你看你的臉頰都瘦了。”
離落看見玻璃對面的那個人,突然紅了眼眶,語氣依舊很衝的說:“你來這兒幹什麼!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少在這兒給我假惺惺了!”
這樣的場景,離落實在不好開口出聲音。
傅信然卻只是抿着脣瓣有點無奈和心疼的笑着,他說:“你看,你總是這個脾氣,總是不給人一點解釋的機會,也不讓別人說完話。你說,我什麼時候說過分手這兩個字了?”
這一次是離落第一次見到季雅小女生軟弱的模樣,季雅一直在眼睛裡旋轉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哽咽的說:“可是你說的,你再也不會回來看我的,你說過你再也不會管我的,你說過……”
“唉,你怎麼就那麼傻了呢,我說什麼你就信了嗎?”
“可是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啊。”
“你這個傻瓜。”
“是,我是傻瓜,所以我才那麼愛你,所以我才那麼較真。”季雅擦着彷彿永遠停不下來的眼淚,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這又是何必呢?又何必非要和他鬥呢?”
“你不會懂的。你什麼都好,什麼都有,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甚至連犧牲我都不在乎麼?”
季雅一僵,卻還是倔強的說:“是的,甚至連你,我都要犧牲,甚至連我們的感情都要犧牲。可是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雅……”
“別這麼叫我,每次這樣叫我,我就會想起他,那樣我會感到噁心的。”季雅撇開頭,不與傅信然對視,卻正好與站在一旁的離落相視。
季雅轉頭對傅信然說:“你出去吧,我想與她談談。”
傅信然只能嘆息的走了出去,離落坐在椅子上,說:“現在毒癮戒得怎麼樣?”
擦着眼淚的手一頓。季雅突然嘲諷般的笑了,說:“痛,疼,想要一死百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離落突然笑了出來,她說:“季雅,我現在才發現,你是最可憐的,不是你的身世如何,而是你的本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把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當作利益,別人怎麼不會逮住你的把柄呢?”
“呵,你現在跟我說這個話已經晚了。”季雅忽然嘆息的說道:“離落,你說,愛情是不是很痛?”還未等離落說話,季雅又說道:“肯定很痛,不然他怎麼就那麼傻呢,怎麼就那麼輕易相信我的話呢,還說我傻呢,他才傻……”
“那你……”離落疑惑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