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釋轉頭看着窗外,皺眉深思。曾經他對他們家是不屑一顧的,所以他從來不理他家的事情,更別說家族事業上的事了。
而現在的他此刻卻像是一個無知的少年,無論打扮的再怎麼成熟,臉上的迷茫和不解都會讓人看出自己的幼稚。他想起那天錢育帶他去開董事大會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站在這麼多人面前,看着那一雙雙想要嘲笑和看好戲的眼睛。那一刻,他有些慌了,因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還好身邊還有錢育在。
車停時,錢育說:“淺釋,你先上去看你爸爸,我和落落一會兒就來。”
淺釋點頭,打開車門,又關了上了車門,離開。
錢育從自己的文件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離落說:“今天晚上,你去一下張律師家,這是她的名片,到時候你打個電話給她。”錢育又拿出一張名片給她。
“好的,我知道了。”離落將兩件東西塞進自己的書包裡。
“你把這個文件袋給她之後,她就知道怎麼做了。”
“嗯,我曉得了。”
“那你先去吧,我去停車。”
離落下了車,很快就趕上淺釋,問道:“想什麼,走這麼慢?”
“沒什麼。”淺釋轉頭有些疲倦的看着她。
這樣的他,一時之間讓離落突然沉默不語。疲倦的神色在淺釋的面色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就算再難過再傷心,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模樣。
“離落,我覺得好煩。”淺釋不耐煩的抓着自己的頭髮。
“煩過這段時間就好。”離落側頭看着醫院裡來來往往的人流。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但是誰都不知道這些事該怎麼發展,一切都得看淺誠的醒來。不過很慶幸的是,淺誠在當天晚上八點半左右的時候醒過來了。當時離落已經不在醫院裡了,她站在路燈下,等待着錢育口中說着的張律師,來接她。
病房內,李美熙哽咽的握着淺誠冰冷的手,嘴裡叨唸着:“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站在李美熙身後的錢育看見好幾次要開口的淺誠都被李美熙的激動堵住了口,這時,淺釋拉着李美熙的手說:“媽,你過去一下,我們有些事要跟爸爸說。”
“好好好。”
李美熙一離開,淺誠就看着自己的兒子,輕微彎着嘴角笑道:“我兒子穿西裝真帥氣啊。”
“爸,你還有功夫開玩笑啊?”淺釋不爽地坐在牀沿。
錢育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着陳秘書給他的資料,放在牀頭,對着淺誠說:“想必你自己公司的底細應該是知道的,所以我就不多說了。我……”
淺誠卻突然一揮手,讓錢育停住說話,自己對着淺釋說道:“阿釋,你和你媽先出去一趟,我有些事要和你叔叔說話。”
“好。”淺釋起身就拉着自己的母親離開了。
淺誠這才露出痛苦的神色,錢育一見他這樣就明白剛纔都是在忍着疼痛,瞬間就有些惱怒地說道:“痛,就叫出來!”
“我一定會的。”淺誠瞬間笑着說,但是又是一瞬間恢復嚴肅的表情說道:“其實,這是我擺的局。”
“你擺的?”錢育也開始不明白了。
“是的,公司裡的缺口資金是我故意拿走的。”
“都是你的錢……”
淺誠忍耐着疼痛感,打斷他的話說:“萬承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萬承了,世人說富人富不過三代,所以到了我這一代就不行了。公司裡一片
混亂,我父親的那些兄弟和他們的兒子早已經將整個公司弄的烏煙瘴氣。若不是我提早發現,現在拿走錢的人就不是我了。”
“你那這樣做是爲了什麼?”
“知道權豐吧?”
“噢,有所耳聞,聽說那是一家新起的公司,目前的狀態不錯。”
“何止不錯?若是它要與萬承相比,絕對將萬承比下去。只不過萬承的年代久了,很多人都卻步於它的名號。”
“那……跟這個權豐有什麼關係?”
“那是我爲阿釋全力打造的新時代公司。”
這話一出,倒讓錢育大吃一驚,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即拿起電話就撥給離落,告知她不用去張律師那邊了,不過她卻告訴他,她已經坐上了張律師的車。於是他讓她將電話給張律師接聽。
錢育說:“張律師是麼?真是勞煩你了,我現在還不需要處理那件事,嗯嗯嗯,對,就是這樣的,好的,謝謝你了,對了,還要麻煩你將我女兒送回我家了。嗯,謝了。”
收起電話,淺誠問:“怎麼?”
“爲了你的事,我準備用離落的財產填補那個缺口。既然這是你的計劃,那麼我想你不需要了。”
“但是我還是需要你幫忙的,新的公司已經步入軌道了,但是萬承這邊的事,我暫時還不能出面。”
“我明白。”錢育沉了沉眼色,突然說道:“不過,你還真捨得。”
“沒有捨去,就不會有新的開始。”淺誠閉着眼,皺着眉頭,似乎痛的面目都開始猙獰了。
錢育開了門,叫了護士和李美熙,而他自己卻拉住淺釋說:“你明天可以去學校上課了。”
“那我……你是說我爸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不是,只不過他醒了,公司的事情就不用着急了。”錢育望了望走廊的那頭,又對淺釋說道:“對你爸好一點,他爲了你付出了很多。”說完推了推他,就走了。
淺釋推門進去,正看見護士換着點滴,而李美熙正詢問着淺誠痛不痛之類的話。這時淺誠說道:“明天你先去上學,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
“噢。”然而淺釋的沒有情緒的回答,倒讓淺誠一陣失望。
他認爲自己的兒子根本不關心這些事,尤其是公司上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家族企業是有多麼的不屑。嘆息,閉着眼,揮手對着李美熙說:“我想休息一會兒。”
於是安靜了,也空了。
他這一生都在爲別人而活,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是這樣,所以他從來不願去管淺釋做了什麼,只是希望在年輕的時候可以擁有曾經他自己都沒有擁有過的自由。
自己的那個年代,他在被父親的管教下,束縛着自己;而在這個新時代下,他願意給自己的孩子無窮的自由。然而,‘無窮’這個詞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勉強與虛僞了,因爲生於這種家庭的孩子,必定是要接管父母的期望。
離落站在陽臺上看着樓下在談話的張律師和錢育,雖然樓下的燈光微弱,雖然她根本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們彼此的氣氛一定很不好。因爲很快的,她就看到張律師突然甩開錢育想要搭上去的手,然後轉身就上了車,離開了。
她在陽臺上看着錢育望着張律師離去的方向好久才轉身回了屋子。她想會不會是錢育喜歡張律師?還是張律師喜歡他?無論怎麼樣,她可以看出兩人的關係一定不淺。
離落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就聽見大門的聲響
。她很想出去問問,但是卻發現自己有些多管閒事了。
隔天早上去上課,是錢育送她過去的,卻在學校門口碰見了淺釋,她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爸醒了,所以我就不用去了。”
“昨晚沒睡好?”
淺釋搖搖頭,揉着已經充滿了血絲的眼睛,說:“昨天凌晨三點睡的。”
“失眠了?”
“嗯,我一個晚上都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是不是太在乎了自己。”
“所以?”
“楚亞問過我,有沒有想好要去哪裡,要上什麼學校,要學習什麼專業。那個時候,我對於這些根本不在意。而現在,我忽然明白,像我們這些人,在外面再瘋再胡鬧,終歸是要回去的。”淺釋咳了咳嗓子說:“我想我會去上海那邊吧。”然後轉頭,看向離落,問道:“你呢?有沒有想過畢業之後要去哪兒?”
離落一時之間,怔住。她無奈的搖頭只能說道:“我不知道。”
對於未來,她已經迷失在自己的道路上了,沒有目標,沒有動力,沒有嚮往。她只知道現在要好好學習,然後考個好成績。可是這一切的努力又是爲了什麼?
曾經是爲了逃離現狀,而現在什麼都變了,她變好了,其他人卻變得遠了,於是什麼夢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離落回了自己的教室,卻看到一片混亂的桌子和板凳,疑惑地走到正在理着桌子的戴黎身邊好奇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教室怎麼弄成這樣?”
“打架了唄。”
“打架?誰啊?”誰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打架?離落有些不理解。
“袁怡然和齊唯唯唄。”
“她們倆都同桌,吵什麼?”離落將書包放在桌上,坐在自己的位置,轉頭看着那些已經理好的桌子,掃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打架的兩人。
“還不是爲了那個提名的名次。”
“保送的名次?”戴黎提起這事,她纔想起老師的確提過這個事,不過這都是上個學期的事了。
“是啊,而且還只是一個提名的名次而已。”
“那她們兩個人呢?”
“早被班主任拉去辦公室了,我看現在兩人的提名都沒有希望了。”
“好吧。”離落有些無語了。因爲說起袁怡然這個人,她的印象還是剛換進這個班時就和她坐在一起的時候。那個時候,袁怡然是一個有些可愛俏皮卻又害羞的女孩子,完全不會爲了這種事而折騰的人。
如今啊,過去的人呢,都已經在這成長的道路上迷失了自我。
因爲越長大,越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現實和誘惑。
果然上課時,班主任在講臺上嚴厲的地批評了兩人的行爲,雖然說得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但是大家都明白。
中午吃午飯時,離落將這事說給焱安南聽,後者卻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他說:“這種事,多的很。以前是你不關心,所以你沒有發現那些友好的面目下有着多少的洶涌而已。”
“難道你們班也有?”
“當然,不過不像你們班的人那麼笨,他們從來不會把這些事擺在檯面上,都只是暗自較真而已。”
“那你們班的人更恐怖。”
“你不知道嗎?能在一班裡上課的人都是官宦世家的孩子。”
“全都是?”
“當然。”
“那二班呢?其他班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