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祭(下)

衆人足足哭泣了十多分鐘後,李志剛擦擦眼淚,儘量剋制自己的感情,顫聲說道:“我們這些做兒女的,理應回到家鄉爲遇難的父母和親屬盡孝,但由於災難規模空前,至今無法成行。今天我們就用爲賈國良送行的方式,來寄託我們的哀思……將來肯定有一天,我們大家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鄉,親自爲父母雙親守靈……目前,大家團結在一起,認真地活着,也是一種盡孝的方式。我想,親人們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我們戰勝災難……大家節哀,讓我們一起向自己家鄉所在方向三鞠躬!親人們,您們安息吧!!”

在陣陣哭聲中,衆人都向自己家鄉的方向行禮表哀思。

李志剛接着顫聲說道:“賈國良是我們的好兄弟,就在遇難的前一刻,還在爲了我們集體的利益無私地工作着。如今他走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在。他將永遠成爲我們團隊的一員,是我們每個人學習的榜樣!下面,讓我們爲英雄下葬。”

衆人哭成一團,宋雪峰等人將小賈的遺體抱起來,沿着墓道緩緩走向墓坑,將遺體輕輕地放在裡面。李志剛領着衆人依次向遺體行鞠躬禮,然後拿起一旁的鐵鍬,挖起泥土灑下去。

宋雪峰等人也拿起鐵鍬開始撒土,周圍的哭聲也越來越大,一些女生又哭暈過去了。

墓坑填平了,宋雪峰將一塊木板插在前面,拿起記號筆,在上面寫上“賈國良之墓”五個字,心裡默唸:好兄弟,永別了,此次爲你送行的條件有限,日後一定會爲你重修墓地。

李志剛又跳上挖掘機的履帶,顫聲說道:“英雄已去,大家要化悲痛爲力量。今天,趁這個機會,我想和大家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如今我們每個人都瞭解此次災難的規模,感受到伽瑪射線的魔力。正是這可惡的射線,在一夜間奪走我們所有親人和朋友的生命。災難發生後,我們給親人們打電話,心裡多麼希望耳邊能夠傳來他們的聲音啊。可是,隨着我們一次次的撥號,心裡也在遭受着一次次的折磨。希望漸漸破滅,悲傷涌上心頭,但那時我們仍心存幻想,認爲那隻能是網絡故障,救援力量一定會趕來的。可是後來諸多求救努力都告失敗,殘酷的災難真相逐漸浮出,讓我們每個人都終於明白了,親人們不會再見面了!”

“災難的威脅尚未解除,悲傷和恐懼的雙重煎熬讓我們每個人都失去了理智。我們都無意識地向前走着,有的去了隧道,咱們來到溶洞。爲了戰勝災難,我們每個人都強顏歡笑,但心頭早已被淚水浸透。每見到一具遇難者的遺體,都會刺激一次我們的已經非常脆弱的神經。被如此大的精神折磨下,我們每個人都變得木訥和焦躁,彼此間多次出現爭吵。但值得欣慰的是,我們至今團結在一起,都能夠彼此包容。這裡我要感謝溶洞裡面的全體倖存者,正是你們的無私才讓我們有了歸宿感,才促成了我們進駐大學城的機會。”

“從目前看,大學城是個在短時間可以棲身的理想場所。這裡四周人煙稀少,又處於上風口,自己還有獨立的水源,可以躲過災後的環境污染階段。這裡的基礎設施比較完備,可以使我們在較短的時間內接續上正常的生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將是我們所有人的家。”

“有了家,我們就有了歸屬感,也就有了我們共同的利益和目標。如今,賈國良爲了我們的家獻出了生命,我們應該怎樣紀念他,才能讓他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哭泣和悲傷是一種方式,但我想無論小賈也好,我們每個人也好,都不希望僅僅是這一種方式。在災難過後的浩劫中,無助的哭泣是不能改變什麼的,只有振奮精神勇敢地活下去,纔是對故者的最大尊敬。”

“今天我們在這裡舉行公祭,就是讓大家把兩天來的悲痛表達出來。爲了我們今後的自救和發展,爲了不辜負親人們在天堂上的期盼,今天的公祭應該成爲一個歷史性的時刻,成爲我們大家人生歷程當中的一個新起點。在災難發生之前,我們還可以在父母身邊撒嬌,還可以在辦錯事時用年輕做藉口來原諒自己。即便是在公祭之前,許多同學仍可以稱呼自己是個大男孩,小姑娘,但從現在起,我們就都變成錚錚男兒和巾幗英雄!!我們要勇敢地面對那充滿挑戰的未來,承擔起自己應有的責任!!!”

“此次災難的影響是空前的,至今我們不僅無法與國內任何倖存者取得聯繫,其他國家也沒有傳來音信。通過撥打衛星電話等方式,我們多方努力,但仍舊沒有發現其他地區有大規模的倖存者,有秩序依舊的人類社會存在。因此看來,這次浩劫不僅有可能文明社會建立以來的空前災難,還有可能是人類社會乃至整個生物界存在以來最嚴重的災難。大家都已經看到了,目前我們的同胞們都遇難了,各種動植物也都已經遭遇了滅頂之災。如果災難是全球範圍的話,等待我們的未來將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個問題相必大家都在心裡想過,在這裡我不妨告訴大家我自己的推測。今天早晨,大家的早餐是牛奶和煮雞蛋,我看有人還沒有吃雞蛋。如果再過兩個月,那些沒有吃煮雞蛋的人將後悔今早的行爲。道理很簡單,隨着生物的滅絕,牛奶和雞蛋只能成爲不可再生的資源,而且還是具有倒計時特徵的資源。盒裝保鮮奶最多能存放兩個月,鮮雞蛋的保質期也差不多。更可怕的是,幾乎所有的食品最終都會因保質期問題而逐漸推出我們的食譜,如果沒有奇蹟出現,我們在未來幾年後,尋找新的食物源將是第一大困難!”

“除了食物問題外,還有一個生物鏈的問題。實事求是地說,災難中倖存下來的生物不可能僅只有我們人類,昨天早晨我還聽見鳥叫聲。但我需要強調的是,災難中並不是所有生物都能夠倖存下來,更不可能是按災難發生前的比例倖存下來。這就意味災難發生後地球上的生物鏈將要進行一次重構,以往的那種平衡將會被徹底打破,一個全新的生物體系將要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步形成。這一形成過程是漫長的,同時也是短暫的。有的倖存物種會適應災後環境迅速發展,有的則可能會被新環境所淘汰。我想,如果我們真的是地球上人類唯一的倖存羣體的話,我們必須擔負起重燃文明之火的重任!”

“在兩百萬年前,在那種極度惡劣、極度不發達的環境下,我們的祖先身上披着獸皮,手裡拿着簡陋的石器,仍能夠勇敢地直面猛獁象的挑戰。正是這種大無畏的勇氣,纔有了人類的生生不息,纔有了今天文明社會的繁榮。滄海桑田,幾百萬年過去了,這種勇氣陪伴着我們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難關,取得一次一次的勝利。如今,我們坐享幾千年的文明成果和勞動積累,只要大家衆志成城,就一定重新激發出我們每個人身上的潛能,恢復往日的勇氣,不畏任何艱辛,勇敢面對新的挑戰,在地球生物秩序的這一輪大洗牌中再度奪回發言權!!”

“當然,我們暫時還不能立即恢復文明社會積累下來的高度複雜的社會分工,許多社會功能在短時間內會嚴重缺失。以目前咱們這些倖存者的人數,即使將去隧道那些倖存者的人數也計算在內,在短時間內只能以利用現有成果爲主。

“如果災難真的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空前的話,隨之產生的巨大的文明斷代特別是人口的極度稀少,將讓我們無法恢復冶金工業、化學工業、石油工業等等,甚至連食品、輕工、紡織工業等都很難恢復。更不用說大型裝備、電子通訊、航空航天了。災難來的實在太突然了,讓人類文明的列車嘎然而止,我們這些倖存者還在目瞪口呆中,根本沒有承擔起傳承文明的重任的心各方面準備。現在看來,儘管我們會努力,但許多文明成果仍將難以繼承,也許只能留給我們的子孫後代進行第二次發明,因此產生的各種困難也就接踵而來。”

“我們必須高度重視這些困難,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一人多職,一職多能,儘快掌握這些文明成果,儘快適應新環境下的新要求。我們每個人都是有潛能的,只要將其激發出來,你就可能是世界上技藝最高超的廚師、服裝師、醫生、機械師。這世界永遠不會有救世主,拯救我們就得靠我們自己。”

“同時,我們也應高度重視其他困難,特別出要充分估計那些降臨時間較晚,但影響非常嚴重的困難。比如說,隨着新物種的逐漸興起,地球上的氣候將會出現什麼變化?是變熱,還是變冷?地表如果沒有植物覆蓋的話,是沙漠化還是沼澤化?地表水系是否因爲微生物的死亡而失去自潔功能?深海生物雖然會在此次災難中存活下來,但它們會不會搶佔荒涼的大陸?這些都是比較遙遠的,但變化卻已經從現在開始。如果我們能夠干預的話,越早開始越受益。”

“我們人類幾千年的文明爲地球增添了許多靚點,但也製造了不少罪孽。失去人類控制的工廠可能會成爲引發火災和爆炸的源頭,打量庫存的化學制劑將一直危害我們後若干年。至於最可怕的核裝置,更是如同一顆顆埋藏在地球上的定時炸彈,輕輒污染周邊的安全和環境,讓我們長時間不敢靠近。重輒可能會造成災後地球脆弱生物鏈的異化,起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那些我們曾經引以爲豪的各種水利工程,由於失去了人類的控制,也許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水位就已經達到了臨界點。在以後的日子裡面,它們將逐漸瀕臨潰堤,也如同定時炸彈一樣威脅這我們,說不定哪一天就會造成新的自然災害,或者危害周邊環境,或者直接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

“困難面前,倒下去的是懦夫,站起來的是勇士。困難越大,我們越應勇敢地去接受。既然災難沒有讓我們和親人在天堂團聚,那就是對我們的特殊安排。儘管我們的未來之路充滿艱辛和坎坷,但能夠在人類第二次文明發展史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也是我們的幸運和榮耀!”

“直面這些挑戰吧!我親愛的兄弟姐妹!災難讓我們團結在一起,血和淚水將我們凝結成一家人。真誠地希望大家都振作起來,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用汗水取代淚水,徹底擺脫災難發生後的痛苦、彷徨、恐懼、悲傷,把對親人的思念深埋心中,將其化成一種力量,激勵着我們勇往直前,去重建我們美好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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