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燈光下

沒有郎中,各人各自上藥。

“你說,桃花劍閣要找什麼人啊?”盜帥一邊換藥,一邊隨口問道。

蘇澈在他邊上,此時正半赤着上身,在塗抹藥膏。

他額頭滿是冷汗,臉色煞白,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盜帥看見了,嘴脣也是動了動。

畢竟,蘇澈胸口的傷看着有些嚇人倒是其次,最主要還是傷他的人,就在此間。

玉沁端着茶杯,卻是無心喝茶,因爲她總是不自由地看向蘇澈的位置。看着他上藥,看着他忍痛緊皺的眉頭,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和冷汗。

“主上,你的傷不礙事吧?”付吟霜在一旁輕聲道。

她手裡同樣拿着傷藥,這都是府衙裡常備的,此時自是被衆人取來用。

玉沁回神,搖頭。

她當然知道對方是想幫自己上藥,但她自是拒絕。

付吟霜點點頭,並未多言,只是將傷藥放到了桌上。

事實上,玉沁的傷絲毫不輕,她的左肩胛幾乎被蘇澈一劍貫穿,右手也因用力握劍而幾乎割裂見骨,一直扎着繃帶。此前殺康義仁雖沒費什麼工夫,可在與陸延年交手時,劍傷卻是繃裂。

她所表現出來的,遠沒有表面上這般平靜。

他們所在的是府衙的公房,只不過現在當然.不會有什麼差役在。

房裡的燈光很亮,可每個人的神情卻都像是隱藏着什麼。

公孫懿從外面進來,將食盒在桌上放了,從中端了正冒着熱氣的飯菜。

“幾位想必都餓了吧,先墊墊肚子。”他笑着說道。

燕廷玉半躺在堂首桌案之後,藥在此前已經上過了,此時繃帶包紮很重,看着大失形象。但他就好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就這麼看着桌上的燈火,不發一言。

直到看到公孫懿進來。

“我的肉呢?”他問。

公孫懿先是一怔,隨後連忙從食盒裡端了一碗肉過去。

肉是涼的,因放置緣故,看着有些幹,油都有些凝固,卻不顯膩。

燕廷玉卻是第一次笑了。

公孫懿將熱毛巾遞了過去。

燕廷玉迫不及待地擦了擦手,饒是如此,擦拭地依舊仔細乾淨。

他也不用筷子,而是直接下手抓,大口嚼着,繃帶外露出的半邊臉上滿是笑意,眼睛都要眯起來。

這讓人看着,都會以爲這碗肉很香。

公孫懿也忍不住嚥了咽口水,然後衝房中其餘人抱拳示意一番,這才退了出去,並把房門也關好。

原本吹進來的夜風便停了,房中因突然少了風而讓人不適。

季子裳抱臂靠在樑柱上,他看着像是在閉目養神,實則腦海裡一直在想先前付吟霜所說的話,關於他們殺顏玉書和顏玉書殺他們的事。

誰對誰錯,這的確讓人覺得矛盾。

……

盜帥問的問題,其實蘇澈心裡有些猜測,而且之前玉沁也與他提及過。

桃花劍閣要找的人,無非便是喬芷薇和瑤無豔。這兩個人,一個被煞氣反噬,彼時雖未死卻神志不清,詭異的很。另一個生死不知,而據玉沁所說,瑤無豔正是被喬芷薇救走的。

如此一來,喬芷薇是否已經恢復了神智,這一點確實值得推敲。而如果她真的恢復了神智,那無疑將會是最壞的局面。

但現在,有燕廷玉授意,如今城內開始限制桃花劍閣之人的活動,這雖然是官府第一次這麼硬氣,但也非什麼明智之舉。

門派壓制官府,這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就算今夜或是往後幾日能讓官府稍有威儀,可燕廷玉一旦離開,那勢必會引來更嚴重的反彈。

最主要的,是玉沁會放過燕廷玉麼?

他可是記得,甄晴便是死於燕廷玉之手。

“咱們該走了。”盜帥輕聲道。

蘇澈忍痛累得手臂有些擡不起來,盜帥見此,伸手給他把衣衫拎上。

“多謝。”蘇澈道了聲謝,然後道:“都妥當了?”

他當然知道對方說的走是什麼意思,並非是離開府衙回雲家,而是離開梁州,去墨家機關城。

當然,這是盜帥的邀請,也是墨家的邀請,更是蘇定遠之前的安排。去了墨家就意味着安全,有機關城屹立,他今後自是無憂。

蘇澈也有打算。

他一直想要見周子衿,彼時聽了商容魚所說,在武道大比結束,他本是打算於天山劍派返程途中趕去,可因梁州城內後來發生之事而耽擱,直至今日,纔算明瞭。

可天山劍派早就回山門了。

所以蘇澈未嘗沒有打算過,先去機關城拜會墨家諸人,然後再擇機前往天山劍派,去尋周子衿。

畢竟機關城與天山劍派相隔算不太遠,他完全可以以其爲中轉。當然,最主要的,還是要去感謝墨家一直以來的照應,無論是答應了父親蘇定遠,還是盜帥一直以來的相助。

若無墨家支持,恐怕只是這次梁州城裡,他便要被下山的瑤無豔尋到。

……

盜帥自然知道蘇澈的打算,此時聽了他問,笑了笑。

蘇澈能看出,他笑得有些苦澀。

“雲家主死了。”盜帥說道。

這是他在與付吟霜等人同行時,聽她們說的。

彼時他聽後自是憤怒交加,可當聽了伊雪稠將前因後果說明,他便沉默了,也無心去理會對方的挖苦。

“死了?”蘇澈一愣,然後下意識看向對面幾人,玉沁目光低垂,不知在看着地面何處。

他當然會第一時間懷疑對方,因爲雲閣昌正是被她的人抓走的。

而玉沁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一樣,倒是一旁的付吟霜蹙了蹙眉。

盜帥開口道:“說來我也是不信,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無生教的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