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倒是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了。”
盜帥把水喝了,打了個哈欠,看樣是要告辭了。
蘇澈道:“說了人,還有地方呢?”
盜帥一愣,“什麼地方?”
蘇澈無奈道:“機關城裡,就沒什麼禁地之類的?”
盜帥想了想,搖頭,“禁地還真沒有,最多就是一些比較重要的地方,等閒不能進,但也不算是禁地。再說了,有我在,哪裡不能去?”
蘇澈笑了笑,“你不都說墨家統領一職,已經是形同虛設了麼,還有這麼大面子啊?”
盜帥‘哼‘了聲,然後道:“墨家的情報雖然不歸我管,但在外的行走之人,其中大半我都認識。人脈交情在這呢,當然能護着你。”
蘇澈挑挑眉,“你這話說得我冷汗直冒。”
盜帥聽了,不由一急,想要證明一樣,“我這跟你說真的呢,在墨家,誰能不給我盜帥面子?”
“大修行也一樣?”蘇澈嘴角一抿,故意道。
盜帥一噎,“這...那他們也得給我三分薄面啊。”
“行了,你不是說熱水燒好了麼,去洗澡吧。”蘇澈擺擺手。
“那你呢?”
“我想靜靜。”
“……”盜帥知道他不想說了,搖搖頭,去提水了。
不過出門的時候,他剛邁出一半身子,然後又回頭。
“我可是認真說的啊,沒吹牛。”
“知道啦。”蘇澈無語擺手。
房門這才關上。
蘇澈心中在想盜帥方纔說的話,倒不是關於墨家內部的事,他所關注的,是燕國和後周派去的使者。
他們都想得到墨家的支持,而最不濟也要得到墨家的技藝,哪怕很難甚至是不可能,依舊還在爭取着。如今還在機關城不走,就是最好的證明。
盜帥之前說過,北燕曾帶了工匠前去比試,然後贏了一道工藝手法,後來還想有什麼動作的時候,陳觀禮便陳兵在機關城不遠,後周的人也到了。
雖說那也算是給機關城解了圍,但無疑是前有狼後有虎,局勢並未好轉。但因陳觀禮和後周的存在,勉強達成了一種均衡。
現在的僵持並不是三方想要的。
墨家想要擺脫糾纏,不參與朝堂政事,而後周跟燕國卻都想達成目的,但因爲互相提防,而一直未成。墨家且不說,兩國之間,都需要一個契機出現,來打破僵局。
蘇澈輕輕在長劍上抹過,他知道,自己去機關城,若身份暴露,便是給了兩國一個契機。或是給了他們一個動武的藉口,或是一種對墨家的要挾,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已經麻煩盜帥夠多了,絕不能再讓其陷入兩難之境,也不能給墨家帶去麻煩。
因爲他自己本身就討厭麻煩。
忽地,本在深思的蘇澈眼神動了動,然後猛地轉頭,朝窗戶那邊看去。
本被盜帥閉緊的窗子開了半邊,一截淡青衣袖垂落,扶在窗上的手指白皙,指甲晶瑩,那人就踩在窗外瓦上,微微含笑,看着自己。
蘇澈怔了怔,“你怎麼…”
“困嗎?”玉沁問道。
蘇澈下意識搖了搖頭,“不困。”
“還有事嗎?”
“什麼?”
“沒事的話,出去走走?”玉沁淺然一笑。
“好。”蘇澈想了想,應下。
“還不動身?”玉沁略帶疑惑。
蘇澈起身,本來下意識擡腳要往窗邊去,但腳下剛動,便一頓,繼而轉身,往門口走去。
他如今沒有修爲,當然不能飛檐走壁,也不能爬窗了。
而在蘇澈關門的時候,房裡窗子已經關上了。
……
夜空繁星點點,長街上清涼如水,這個時辰,夜市已歇,也沒多少人在外走動了。
兩人走在街上,月光下,身後影子拉得老長,走動時如是互相拉扯,總會碰到一起。
“剛纔看你,好像有些緊張?”玉沁隨口道。
她穿了一身淡青長衫,長髮披肩,簪了髮髻,當然還是女扮男裝。只不過,此時陰柔之中,江湖人的瀟灑不多,也不見素日冷冽,反而有種書生的溫和氣度。
蘇澈覺得意外,並非因其多變,單這氣質,實是與對方相契,也全然不是裝出來的,倒像是卸下了僞裝,在冰冷與生人勿進的外表下,露出了幾分真容。
“我沒緊張。”蘇澈嘴上道。
可實際上,他當然清楚自己方纔的確是緊張了,或者說,是完全下意識的情緒波動。不是內力全失後而沒有自信,只是在當時,乍一見窗外的玉沁時,自己心中一瞬的慌亂。
那是最真實的反應,卻讓他不欲回想,也有些說不清到底是爲什麼。
“若在以前,你早就發現我了。”玉沁道。
“你在那很久了?”蘇澈問道。
事實上,他的語氣裡,難免有了些不一樣,那的確是失落。沒有修爲之後,哪怕練樁功而強韌的體魄還在,但這感知上,卻大不如前。
“沒有太久,你能發現,我也很意外。”玉沁道:“即便沒有真氣,你這身體也能發現不對。”
無鑄之境沒有強橫的真氣來感應,探查識別的感知能力不如「混元」,更比不上「神橋」,但論對針對自己的危險察覺,應激要遠超過同境修行之人。
氣血之力充斥在周身,四下氣機的變化和帶來的反饋,若有危險,必是鋒芒在背。而在方纔,蘇澈便是以此察覺到了玉沁。
而他之所以沒有鋒芒在背的刺痛,是因爲玉沁並無殺機。
但此刻,雖然玉沁話中帶着讚賞,蘇澈卻並沒有太多開心。
“不想出來?”玉沁問道。
“沒有。”蘇澈回道,語氣有些尷尬。
“那怎麼沉着臉?”
“沒什麼。”
“不想說?”
蘇澈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將自己對去機關城後的顧慮,說了出來。
“我還當是什麼呢。”玉沁聽了,看着他,無聲一笑,“要是他們敢來找麻煩,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