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漸起

次日,機關城內果有人心浮動,蘇澈走在路上,這些從其他人的神情中便可看出。

機關城內各處巡邏也更勤了,而且不時會有信鴿鷹隼等傳訊來回。

蘇澈經過校場,發現盜帥和江構皆不在此,只有那些後輩在練樁打拳,不過他們也不覺得枯燥,更不因無人看着就偷奸耍滑,反而很是用功。

大半天不見盜帥身影,這種情況在往日極少出現。

蘇澈想着,該是從昨日議事之後,墨家便慎重起來了。

“蘇公子。”

蘇澈正走神之際,校場那邊有人朝這邊招手,喊了聲。

他此時抱劍坐在迴廊下,聞聲看去,發現原本練樁打拳的那些墨家後輩,都撤了架子,或是癱坐休息,或是喝水,不過都在看着自己這邊。

蘇澈沒動。

那先前開口喊的人見此,大抵是覺得自己叫人沒來,有失面子,就小跑過來了。

“蘇公子。”這人過來,喊了聲。

蘇澈應了聲,看着面前這人,對方雖然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可面容稚嫩,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只不過雙臂上串滿了跑起來嘩啦作響的銅環,此時往他面前一站,竟有一股悍氣。

當然,身上也有汗味。

“那個,我看你經常過來。”小牛犢子說道。

蘇澈點頭,然後道:“如果是不傳的墨家武功,那以後我就不來了。”

他話是如此,可事實上之前早問過盜帥,對方告訴他不過是一些煉體功法而已,況且即便其中也有墨家傳承,他來看也沒什麼。

半步修爲,自幼練的樁功還是江湖頂級的煉體樁功《龍象伏魔樁》,他還真沒什麼覬覦的必要。而且,盜帥還不知道蘇澈尚有那神秘的無名樁功。

蘇澈對其他外家功夫,是看不上的,此時這麼說,不過是見眼前之人是被同伴慫恿過來的,故意如此罷了。

他知道,年輕小子血氣方剛,容易聽信流言,免不得熱血上涌,就會做出什麼事來。現在盜帥和江構不在,這羣小子是忍不住想找點事做。

而正好自己在這,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小牛犢子一聽,連忙道:“不是,不是不能看。”

面前這人時常過來,都看了幾個月了,要是不能看,早被人趕走了。而且他還記得那位帥統領操練他們時說的話,不能招惹對方。

可是,他也好奇,面前這位武狀元的武功,真的被廢了麼?

“那是有什麼事?”蘇澈問道。

“啊,是那個…你看你都看了這麼久了,要不,你也過去跟咱們一起練練?”小牛犢子開始還有些猶豫,偷偷看了眼身後的那些夥伴,然後才壯了膽子。

蘇澈一笑,“不必了,我還有事,你們練。”

說着,他就要走。

“哎”小牛犢子下意識上前一步,攔在前頭。

蘇澈看過去,“怎麼?”

小牛犢子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迎着這雙平靜的眸子,想說的話就都憋了回去,而且,這一憋就不知道原本想說什麼了。

蘇澈推劍,用劍柄點了面前這熊孩子的肩窩一下,然後擡腳走了。

身旁,那本是站得四平八穩的小牛犢子一下垮了肩膀,臉色更是一瞬白了白,冷汗就下來了。

他身子朝一旁晃了晃,靠在了柱子上。

然後,等蘇澈背影走遠了,他這才齜牙咧嘴地痛呼幾聲。

身後那幾個小夥伴見此,也都跑了過來。

“怎麼了?”

“他對你動手了?”

“他武功不是廢了麼,怎麼還能動手?”

你一言我一語地,本來是不忿,聲音還有些大,可後來就低了下來。因爲那小牛犢子拉開衣領,露出了青紫發腫的肩窩。

“這是他傷的?走,咱去揍他!”

“打人傷處,真是無恥!”

“不對啊,他怎麼知道你這有傷的?”

“這好像是你練臂力抻的?”

七嘴八舌的話多,但也就是嘴上說着,誰也沒有真擡腳。

他們年紀雖然不大,可自幼練武,多少還是有些眼力,對於老傷新傷,自己練功弄成的傷和被人以劍柄撞出的傷,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些人眼裡不免凝重,那傳聞裡被廢了武功的蘇澈,隨便一下就讓他們這裡武功最好的夥伴失去還手之力,這人原本該多厲害?而且,他是真的被廢了麼?

……

蘇澈走過飛空迴廊,校場那邊隱約的嘰喳聲也聽不見了。

就算他沒了內力,但這眼力和經驗還在,看了這麼久,對於這些人練功容易傷了何處,他自是能看出來。方纔他是故意如此,讓那些小子知道,想找自己麻煩,他們還不行。

當然,蘇澈也不會無聊到跟這些小輩計較,他此舉主要的目的,還是遏制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

校場上的那些小子,都是墨家有頭有臉之人的後輩,大人說話,小孩聽事,往往一些別人不太在意的事情,到了後輩這裡,或許就成了大事。

雖然蘇澈不在乎這些傳言,但這話多了不消停,到了自己耳朵裡,難免厭煩。他方纔之舉,就是想讓那些後輩傳話給大人聽。

而且在現在這個時候,機關城內人心浮動,這些晚輩能幫上的,或許就是讓人開心一下,分分心吧。

……

往後的幾日裡,機關城中關於蘇澈的閒言碎語果然聽不見了,現在出現最多的,是關於後周和燕國的戰事,這是三句不離的話。

這仗究竟打不打?

這仗在什麼時候打?

這仗會是哪一方先打?

時間拖得越久,人們就越是慌亂,因爲後周官軍自成牢關開始逐步推進,觀其路線,機關城所處山脈,就是行軍必經之路。

有不少人疑惑,機關城地理偏僻,四下並無燕軍營盤,後周爲何會走這邊?

但同時,一直駐紮未動的黑風軍拔營往南,這才讓人想起,境內還有陳觀禮這頭猛虎一直在。

蒼州駐軍適時而動,與後周官軍交戰,兩國終於交手,戰火卻未蔓延,沙場只在成牢關以北百里,似燕軍要截斷後周和陳觀禮匯合及退路,而事實上,燕軍一支同樣自黑風軍後方追擊。